第260章 凭什么主动退

“身、子、虚!”沈晏一字一顿,声音冷了几分,带着警告意味。

眼神凉飕飕地瞥过傅简堂:“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哦……”傅简堂的尴尬几乎要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

“会错意了,呵呵。”

他干笑两声,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抽出他那柄宝贝玉骨扇。

“唰”地一下展开,猛扇了几下,试图驱散空气中的窘迫。

“我这是一时情急,脑子糊涂了。”

傅简堂嘿嘿一笑,笑容里满是讨好。

“原来是身子骨弱些,想岔了……想岔了。”

他扇子摇得呼呼作响,咕哝一句:“你也不早说清楚,害我会错了意。”

沈晏瞥他一眼,复又垂下眼帘,目光落回案上卷宗:“这毒,已经解了。”

虽然不知是怎么解的。

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圣上听闻此事,还赐了不少贵重药材,嘱咐苏诺殿下好生休养。”

傅简堂扇子顿了顿,似乎在消化这信息。

沈晏继续道:“本是派太子殿下亲自去驿馆慰问的。”

他微微一顿,似不经意般补充。

“听闻长安公主得知此事,便与太子殿下一道去了。”

傅简堂原本摇得风生水起的扇子,倏地一缓。

他神色一滞,片刻,才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应当,应当。”

“毕竟,苏诺殿下之于长安公主,有救命之恩。”

沈晏问“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傅简堂垂下眸子,盯着自己那停摆的玉骨扇,不发一言。

沈晏也没有再开口,书房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傅简堂当然知道。

他心头再清楚不过。

这意味着,南洲太子苏诺与祁长安之间,已然有了旁人难以割断的牵绊。

更意味着,南洲与大恒的和亲人选,极有可能,从那位心高气傲的照月公主,转到了……祁长安的身上!

傅简堂突感有些胸闷。

可能是秋日到了。

他摇头,似想将那丝烦闷晃走。

随后转向好友:“白家那婚书一事,你可有主意了?”

沈晏眼皮都未抬,指尖在另一份文卷上划过,语气淡漠如水:“无妨,最多不过沈家三成祖产,族谱除名。”

这话轻飘飘的,却如惊雷般砸在傅简堂心头:“万万不可!”

沈晏瞥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你说,还有什么法子?”

傅简堂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他细细想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法子。

半晌,他才开口劝道:“若被圣上、被殿下知晓……怕是你那位好妾室,会遭难。”

沈晏搁下笔,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紫檀木桌沿轻点。

傅简堂说得没错。

这,也正是他最深的顾忌。

若事情真闹到那一步,圣上与太子殿下,念着旧情与他的用处,或许不会对他如何。

但程皇后与太后,她们若要趁他不在之时“关心”一下,召凌曦入宫说说话,敲打一番。

让她去面对那些,沈晏不愿。

静默片刻,空气中只余窗外偶传的几声鸟鸣。

沈晏指尖的轻点不知何时停了。

“还有一种可能。”

“白家自行退婚。”

傅简堂闻言,先是一愣,尔后又摇了头:“白家还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白冰瑶嫁入沈府,他们白家便能借沈家东风。”

“若你执意退婚,沈家三成祖产,便要拱手相让。”

傅简堂屈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轻响。

“无论哪条路,白家稳赚不赔,凭什么主动退?”

沈晏静静听着,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窗棂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事在人为。”他薄唇轻启,“总能,有机会。”

……

京城近日,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靖远王府秦老夫人的寿宴。

秦家,在大恒朝可是赫赫有名。

祖上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那是实打实的功勋。

更令人敬重的是,秦家儿郎,几乎都为守卫边疆,马革裹尸。

满门忠烈,鲜血染红了秦家的门楣。

因此,只要秦家不行差踏错,不做出危害大恒江山社稷的勾当,圣上都对其礼遇有加,多有纵容。

便是犯了些小错,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深究。

这位秦老夫人,早年间因丧子之痛,心灰意冷,常年在外礼佛,四处游历。

偌大的靖远王府,便全权交由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大儿媳打理。

府中上下,对这位大夫人也是敬服。

今年,老夫人回了京,却一反常态。

她闭门不出,谢绝一切登门拜访。

京中大小宴席,更是难觅其踪影。

唯独前些日子太后娘娘的寿宴,老夫人才进宫坐了会儿。

听闻这位深居简出的秦老夫人,要办寿宴了。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伸长了脖子。

谁不知道靖远王府的门槛高?

能得一张秦府寿宴请帖,简直比稀世珍宝还体面!

凡是京中有些头脸的人物,几乎都收到了。

就连那南洲太子苏诺,也得了一份。

苏诺捻着描金帖子,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笑意。

他曾与秦家长孙在边境并肩抵御北蛮。

同吃糙米饭,同睡破军帐。

那交情,比金子还真。

他指尖在帖子上轻轻一点,自语道:“是个好机会。

凌曦这边既决定要做粽子糖,便要做得独一无二,心意十足。

一大早,她便带着惊蛰出了沈府。

她要去亲手挑选上好的松仁,还有一些配料。

顺安堂内,秦氏正对着沈老夫人絮叨。

“母亲,您瞧瞧那凌氏!”

她撇嘴,一脸不忿:“今日又天不亮就领着人出去了!整日东奔西跑,比您这当家老夫人都忙!”

“还有子安也是!”

秦氏声音拔高几分,带着怨气。

“把她的避子汤给停了!”

“这不是明晃晃打白家姑娘的脸,给正妻难堪嘛!”

沈老夫人端着茶盏,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正妻?”

她慢悠悠呷了口茶。

“哪个正妻啊?”

秦氏一愣:“母亲,您忘了?自然是白家那位……”

沈老夫人放下茶盏,发出“嗑”一声轻响。

“若是凌氏真能怀上子嗣,能让白家退了这桩婚,老婆子倒乐见其成。”

“母亲!”秦氏急了,声音都变了调。

“白家可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

“那白冰瑶的才情在京城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你是真不知,还是与我装糊涂?”

沈老夫人终于掀开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

秦氏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有些发懵:“母亲,儿媳……不知您指什么。”

沈老夫人轻哼一声,端起茶碗,拨了拨浮叶。

“白家那些腌臜事,你当真半点风声没听过?”

“白冰瑶她……”

老夫人声音压低,凑近几分,将那些隐秘缓缓道出。

秦氏听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什么!”

她猛地捂住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白冰瑶竟是……竟是白老爷与……”

沈老夫人沉沉点头,算是应了秦氏未尽的惊骇之语。

秦氏呆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老夫人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罢了,这媳妇素日里是糊涂些。

若非今日点破,怕是还一心当那白家姑娘是块宝。

秦氏深吸一口气,像是才缓过神,声音却依旧带着颤。

“那……那白家小姐,当真是……可怜见的。”

嗯?

沈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秦氏,还道自个儿听错了:“你说什么?”

秦氏眼中竟真的泛起几分怜悯:“父母祖辈造下的孽,却要她一个姑娘家来担……”

沈老夫人差点被一口茶呛住。

她定定瞧着秦氏,半晌,默默移开视线。

她收回方才那点儿对秦氏的“理解”。

这么多年,看来是白教了。

沈老夫人最后的一丝耐心,也似被秦氏的“怜悯”消磨殆尽。

“子安长大了。”

“日后整个沈家都是他的。”

“他的人,他的事儿,你少管便是。”

秦氏脸色微微一白,嘴唇翕动,似是还想分辨:“母亲,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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