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怀孕

舞弊案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月,八月中旬涉事官员才全部被惩处。

搜身搜出小抄的举子,由于试卷被毁,无法查证究竟是不是买了考题,朝廷只能从其他方面查证。

这些人大都是出身寒门的举子,别说买考题的银子,有几个穷的连衣裳都补不起,根本不像是能买到考题的人,最后只能各自打了十板子放了。

萧明予是最难界定的一位,云秀是真的买了考题,有搜检官能证明,但萧明予坚持说他不知道此事,且交的是白卷,白卷一事经当时在考场看管萧明予的锦衣卫确认,也的确如此,毕竟他门门都在睡大觉,实在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关于如何判决,从镇抚司到大理寺再到三法司,陆陆续续讨论了数日,最终还是革了萧明予的功名,终身不得参加科举。

买考题的虽不是他本人,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谁也不能保证买考题萧明予一定不知情,说不定是他考场上生了退却之心,没敢把答案拿出来抄,所以交了白卷呢?

总之舞弊案结束,唯一被取消科举资格的只有萧明予。

圣旨和萧明予一起被送回颍川侯府时,萧明予人还懵着,是秦氏哭天喊地的声音将他的神志唤了回来。

颍川侯拿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脊背都佝偻了起来。

萧明予视线茫然,眼神不知该落在哪里,整个人天旋地转,无意间他和站在廊下的云卷四目相对。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萧明予只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好像失去了许多东西,心口空落落的,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道圣旨颁到镇抚司诏狱,云秀被罚三十大板。

公公宣读完圣旨,锦衣卫拖起她便往条凳上按,行刑的两人抬起板子重重落下。

“啊!”

云秀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音之凄厉刺耳,将行刑的人都吓了一跳。

锦衣卫手下一松,云秀滚下条凳,捂着肚子说道:“疼……我肚子疼……”

锦衣卫定睛一看:“她身下流血了!快,快叫太医来!”

太医很快赶到,搭脉一看说道:“这是有孕了,刚一月左右。不过胎相不稳,有惊悸滑胎之兆,待我给你开一副药,看看能不能保住这孩子。”

“什么?!”云秀瞪圆了眼,她抚着肚子,面皮激动到抽搐,她强忍着疼痛抓住太医的衣袖,断断续续说:“一定要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一旁的锦衣卫面面相觑,兹事体大,只能先禀告皇帝,到底是一个性命,不可能继续行刑。

平康帝闻言沉默了片刻,“这三十大板先给她留着。等她生产后身体好了再打。通知颍川侯府,把人接回去吧。”

颍川侯府中,萧明予刚刚醒来,秦氏喂他喝了碗补汤,便差人拿来了纸笔。

“明予,你现在就写休书,赶紧将云秀那贱人休了!”

萧明予毫不犹豫,提笔写下一封休书交给了秦氏,秦氏道:“我明日就让人去官府为你二人解除户籍。”

萧明予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仿佛听不到秦氏的话。

秦氏心疼坏了,抱着他的肩头哭道:“儿子,你放心,你是侯府的嫡子,你父亲不会不管你的。等过几年这风波过去,就让你爹给你在朝中谋一官职,陛下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萧明予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于妈妈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一定是送云秀回来的,明予,你在床上躺着,娘去把她赶出去!”

秦氏拿上休书就走,萧明予想了想还是草草穿上衣裳,下地追了出去。

前院里,颍川侯正不可置信的问公公,“你说什么?”

秦氏走了过来:“公公,我们侯府已经把云氏给休了,往后她不再是我们侯府的人。劳烦您把她送回云家去!”

“这……”

颍川侯抓住秦氏的胳膊,他神情复杂,说道:“云秀有孕了。”

“……什么?!”秦氏失声喊道。

碰巧萧明予也到了,闻言僵在了原地,云秀有孕了,他要做爹了?

秦氏惊疑之下忍不住道:“真的假的?她不会假装怀孕来欺上瞒下吧!”

“二夫人挨了一板子下身见红,太医诊断出她有惊悸滑胎之兆,并非假孕欺上瞒下。”公公说:“皇上额外开恩,准允她生产后再还这三十大板,人现在还在太医院,陛下叫侯府派人去接。”

颍川侯揉了揉额角,“本侯知道了。多谢公公。”

人走后秦氏才回过神,她瞟了两眼颍川侯,转了转眼珠说:“贱人生的孩子我不稀罕!侯爷,明予休书都写好了,还是让她滚回云家去吧!”

颍川侯眉头微皱,“到底是侯府的孩子,这是本侯第一个孙子,一定要平安落地。来人,备车将二夫人接回府。”

颍川侯离开后,秦氏才抚着胸口吐了口浊气。

“竟然怀孕了……”她眼底闪过一丝窃喜,这可是萧明予的儿子,是颍川侯第一个孙子,秦氏怎么可能不高兴!

方才那么说只是想试探颍川侯的态度,云秀虽不怎样,但孩子是她儿子的,这可是嫡长孙啊!

秦氏扶着萧明予回房,路上轻声说道:“我儿,云秀这孩子是你爹第一个孙子,若能平安降生,你爹一定会格外疼爱。你就先忍耐忍耐,等云秀生了孩子,娘再做主你们二人和离。”

萧明予脑中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听清秦氏说什么,麻木的点了点头。

云秀回到侯府,看着熟悉的屋子喜极而泣,她搭在肚子上的手微微发抖,这就是她余生的保命符和指望了,上辈子千盼万盼都没能盼到的,今生总算是来了!

现在只等萧兰亭一死,萧明予承爵,她的儿子以后便是颍川侯府的小侯爷!

“云秀。”

身后传来萧明予的声音,云秀见到他下意识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她眨了眨眼睛,磕磕巴巴道:“明予……我,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本意是想你早些中举,这样你便不会一直被萧兰亭压着,我、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萧明予脸色阴沉,缓缓道:“我今年二十三岁,我本来还有无数次机会,现在全都毁在你手里了。”

云秀眼神飘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娘威胁我。她说你这次若是考不上,便让你休了我,我害怕所以才……”

“你还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云秀被吼的一愣,她见萧明予额上青筋暴涨,双拳紧攥,赶紧捂着肚子躲到了桌子后面。

“明予,我……我还怀着孕呢,我有咱们的孩子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提到孩子,萧明予的眼神清明了些,他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拳头。

云秀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道:“明予,你以后肯定会当官的,有公爹在绝不会让你真的一辈子赋闲在家。而且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我梦到你当了大官,还是户部尚书!你信我,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萧明予冷冷看着她,说道:“你以后乖乖在府里安胎,等这个孩子出生,我们就和离。”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云秀脱口喊道:“不行!我不同意!我不会和离的!”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你毁了我的前途,害我在燕京颜面扫地!”萧明予咬牙切齿道:“早知会有今日,我当初宁可娶的是云卷。”

云秀呆愣在原地,她看出萧明予眼中的决绝,这跟他提出要跟自己分开,转头去为了云卷解散后院时的眼神一样。

兜兜转转,就算成了夫妻,她竟然还是没能阻止萧明予离开她!

“不!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云秀掀飞了桌上的碗碟,随后又后悔的扑到萧明予身上哭求:“明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补偿的,我会的!”

萧明予狠心将她的手往下扯,云秀挂在他身上飞快说道:“明予,我就快挣到钱了。我可以给你买个官做,你去户部吧,我有银子,我可以帮你铺路,帮你做政绩,我会做的比云卷还好……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又一次因为她抛下我!”

云秀精神紧绷了好几日,情绪本就在崩溃边缘,如今又被萧明予这么一刺激,情绪过于激动,说着说着话便开始颠三倒四,听得萧明予一头雾水。

不过他倒是抓住一个重点,拧着眉问:“什么钱?你从哪里拿钱?云家?”

“我和我爹娘一起盘了铺子,云卷就是靠这个铺子这个发达的,我也会发达的,你相信我。”

“你说什么?!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萧明予牙咬的咯吱作响,“你说过你会减少和云家人的接触,如今又跟你爹娘去搞什么铺子。你在我面前的承诺都是放屁是不是?”

“当初爹娘之所以答应让我娶你,不是因为你云家有钱,是因为你大哥是温恭俭的清客,是举人!侯府容不下一个浑身铜臭的商贾!若不是有你大哥,你我根本不可能成亲!我一直告诉你,不要沾手你家的生意,这种事让你爹娘做就是了,你为什么偏不听!”

云秀被骂的脸都白了,她不甘心道:“我凭什么不能沾手?云卷她都能开水云涧,我为什么不行!”

萧明予一愣,气得头都快大了,“我跟你说我们的事,你扯上大嫂干什么!”

“我就是要扯,你就说凭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

“大嫂的事自然有大哥去管。你嫁给了我,当然要听我的!”

‘那你前世为何不管?!’

云秀险些把这话说出口,到了嗓子眼才赶紧咽了回去。

她错就错在高估了萧明予对她的感情。

萧明予警告的看着她:“赶紧把你那些生意都关了,我还不了解你,你根本就不懂怎么做生意,你只是想跟大嫂置气。别到了最后反而赔一个血本无归。”

云秀被激的双眼通红,萧明予也懒得再跟她多说,眼下他多看云秀一眼都觉得心累,越过她大步离开了上房。

八月底的时候,有关科举舞弊案的处置全都结束了,然而贡院前每日依旧有许多举子静坐。

虽然案子的犯人该罚都罚了,可考题泄露,试题被焚毁,这次的科举连个名次都排不出来,这些举子里不乏已经年过半百的,他们已经没有几次再考的机会了,这些人都想要个说法,燕京供科考举子落脚的状元楼直到九月底依然客满。

平康帝和翰林院、内阁及几位朝廷重臣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增设恩科。

九月初的时候,恩科正式开始,一样是九天的考试,这次的主副考官全都由平康帝亲自委派,出题官皆为翰林院里德高望重,资历最深的几个老臣,考题更是直接放进皇宫封存,直到开考那日才到考官手中。

这次恩科考试比之前顺利许多,从弥封誊录到对读阅卷,仅仅花了几日,现在在朝堂内部中名次已经全都出来了。

东宫之中,马杜两位大臣站在殿中,他们两张老脸皱巴巴的,简直比苦瓜还要苦。

不出所料,没有萧鹤给这几人泄题,他们的儿子这次全都名落孙山,榜上无名。二人这次前来,是想问太子,可有补救的法子,毕竟桂榜还未张贴。

萧鹤脸色阴沉,“父皇正盯得紧,现在送上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无非一次考试,三年后还有机会,急什么!有时间想这些,倒不如赶紧去查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

两个大人连忙认罪,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殿下,萧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萧鹤嫌弃的挥手,“你们都出去。”

萧兰亭和两个官员擦身而过,马巍余光瞥了他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

萧兰亭面不改色走到萧鹤面前,拱手作揖,“殿下。”

“坐。”

萧兰亭敛眸,盘膝坐在了萧鹤对面。

萧鹤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眼神微闪。

“查出什么了没有?”

“马巍的宠妾有个远房侄女,是翰林院侍讲郭啸的妾室。郭啸曾做过萧掣的侍讲,萧掣上月还去他寿宴上拜过寿,那次寿宴马巍带着他宠妾去拜的寿,同去的还有那宠妾的儿子。”

宠妾的儿子,正是这次看了科举考题答案的举子之一。

萧鹤表情有瞬间的扭曲,抓着茶盏狠狠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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