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只有我就好了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在我的府邸。”云卷冷声道:“来人,将人请出去。”

丫鬟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冷面的架势明摆着孙向春若不肯自己走,她必定亲自上手拖。

孙向春慌张的站了起来,“哪有你这样的,那是我亲娘,我还带不走了!”

云卷挥了挥手,丫鬟抱住孙向春的胳膊将她往门外拖去。

孙向春叽叽哇哇的喊:“云卷你真是有病!你自己亲娘不要你就抢别人的娘!你要不要脸!”

丫鬟将人拖到中庭,突然停了下来,她冲前方行了一礼,“世子。”

孙向春瞬间就哑火了,她小心翼翼往后看去,正对上萧兰亭死寂阴沉的桃花眸。

“你方才说什么?”

噗通——

孙向春当场跪下了,“民妇胡言乱语,民妇一时心急惊扰世子,民妇知错!”

她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要知道来之前她夫君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绝对绝对不能得罪颍川侯世子。

孙向春是不怕云卷的,反正云家也倒了,现在的云卷身份地位还比不上自己呢。但萧兰亭就不一样了。

她小心翼翼抬眸想瞄一眼萧兰亭,谁知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孙向春慌忙低头。

萧兰亭淡淡道:“不许停,继续打。”

孙向春顿时僵住了,萧兰亭:“不打?惊蛰。”

侍女惊蛰应了声是,她跨步站到孙向春面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了下去,一下、两下,没一会儿孙向春的脸就肿了。

云卷走到廊下,“够了。”

惊蛰立即停了手,垂下头乖乖退到了一旁。

萧兰亭厌恶的瞥了眼孙向春,大步朝云卷走去。

“哪儿来的碍眼的东西?让人扔出去。”

“她是孙婆婆的女儿。”

萧兰亭眯了眯眸,停顿了一瞬后道:“惊蛰,把人带走。”

萧兰亭扶着云卷进了屋,他看出云卷神情不大好,萧兰亭眼神闪烁,抬手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不是说,孙婆婆的女儿和她断绝了关系,远走高飞了么?”

“的确如此。”云卷把来龙去脉告诉萧兰亭,她实在想不通,“孙向春为何会找来,我不信她是想给孙婆婆养老,她定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她嫁的那户人家出了事?我怕婆婆回去会有危险。”

萧兰亭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安抚道:“我替你去查,你先别急。”

他看着云卷的侧脸,询问道:“此事可要告诉孙婆婆?”

“先……别了吧。”云卷攥紧掌心,“等我先弄清楚孙向春的目的,再说。”

她起身往里间走去,背影仓惶又落寞,萧兰亭眸色渐渐冷了下来,有些不悦的呼出一口气。

翌日,萧兰亭便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云卷。

“孙向春嫁的那个豪绅家中并未生变,他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没有有问题的地方。”

云卷拿起一张纸,看着纸上的内容惊讶不已,“孙向春成了正室?”

萧兰亭凑上前看了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她运气不错,进门刚两个月正室就病死了。”

“真的是病死的吗。”云卷捏着纸眼神阴沉,她摇摇头,“绝不能让孙婆婆跟她回去。”

萧兰亭似笑非笑,眼底却一片冷色。

“为何?婆婆于你虽然重要,但孙向春的确也是人家亲女儿。”

云卷瞪了他一眼,“亲疏不重要,孙向春心术不正,她进门不过两月,正室和正室的儿子全都病死,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她多年不肯回来见一眼孙婆婆,这个时候突然就孝心大发,要接婆婆回去,谁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云卷抿唇,“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我以为你至少要问问孙婆婆愿不愿意,而非单凭你自己的想法。”

“你今日怎么回事!”云卷忽然拍案而起,她红着眼睛,声音带了哽咽,“你处处跟我唱反调,是想我直接把婆婆送走是吗!”

“我是觉得你情绪不对。”萧兰亭面色不改,抬手想去牵她,却被云卷重重拍开。

那清脆的声音不亚于打在萧兰亭脸上的一巴掌,他眯了眯眸,沉默的看着云卷。

云卷失魂落魄的摇头,“你不懂,我没有亲人了,我不想孤零零一人……我不想。”

萧兰亭剑眉紧皱,“你孤零零一个?我不是人?”

云卷眼底闪烁着泪光,她看着萧兰亭一步步往后退去,闭上眼用力摇头。

“萧兰亭,我知道我说这话很没有良心。你对我那么好,我却觉得……你不会一直陪着我,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你又好像是朵云,随时会飘走……”

她阖着眼睛,并不知道自己吐露心声之时,萧兰亭看她的眼神唯有冷漠和不解。

云卷到底在矫情什么?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走了,对她能造成什么影响吗?

只有自己不好吗?

“我不想身边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我也不想只依赖你一个。可为何我觉得……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在把我往你一个人身边推,我想站在你身边的代价,就是我只能孤身一人走向你吗?”

萧兰亭大步向她走去,强硬的把她拖进里间,裹紧了被子里。

“睡一觉,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忘掉。”

云卷泪流满面,她低低哭泣,无助又依赖的蜷缩在萧兰亭怀中,直到在巨大的压力下沉沉睡去。

萧兰亭抹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呢喃:“只有我就好了。”

“你会习惯的。”

第二天云卷醒来时,萧兰亭已经去上朝了,云卷眼睛哭的有些肿,将自己一人关在房内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她心里也有些羞臊,这么大的人了竟为这点事情绪崩溃,她也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但她心慌是真的,短短几日她身边亲近的人陆续都要离开,萧兰亭的生死劫又快到了,云卷实在是无法安心。

她洗了把脸,冷静了心情后,来到了孙婆婆的院子。

今日阳光很好,孙婆婆正在院中晒太阳,她脸上盖着蒲扇,摇椅前后摇晃着,看起来十分自在。

云卷眼神温柔下来,她轻手轻脚上前,正想说话,孙婆婆就拿下了蒲扇。

“还真是你。”孙婆婆笑着坐起来,招呼她坐边上的石墩,“我一闻你身上这香气,便知是你来了。”

“婆婆,打扰你休息了。”

“什么休息,我浇菜地累了,打个盹而已。”

孙婆婆站起身,“你等着,婆婆给你端一碗杏仁酪,还温乎着呢。你若不来,我正打算找人给你送去呢。”

云卷神色眷恋的看着孙婆婆的背影,孙向春有句话没说错,她的确舍不得把孙婆婆还给她,她也是个自私虚伪之人。

“来咯。”孙婆婆把杏仁酪放在了云卷面前,催促道:“吃吧。”

“我马上吃。”

孙婆婆满眼笑意的看着她,等她吃完递了张方帕过去,温声道:“有事要跟婆婆说吗?”

云卷一愣,孙婆婆道:“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有事就说罢,不必藏着掖着。”

云卷攥紧了方帕,“婆婆,孙向春回来了。”

孙婆婆脸上笑容尽失,她眼珠来回滚动,胸脯起伏,心底的郁气像吹气球似的涨了起来,激动的剧烈咳嗽。

“婆婆!婆婆你没事吧。”云卷慌张的替她拍背顺气。

孙婆婆好半晌才喘过气来,断断续续道:“什、什么孙向春,我认识她吗?我认识她吗!”

她起身往屋里走,头也不回的说:“我不认识这么个人!你别让她来见我,我不想见她!”

孙婆婆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沉着脸说:“她找你了?她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先前在云家的时候,孙向春就总说孙婆婆偏心云卷,那时候的孙向春十五六岁,正是最容易生小心思的时候。更别提她妒心重,明明云卷在府里也不受宠,地位和她差不多,有时还不如她,人家却是三小姐,她只是‘孙向春’。就因为这个,孙向春背地里没少给云卷脸色瞧。

孙婆婆知道这个女儿有多歪,她第一个担心的就是云卷受她委屈。

云卷平静的摇摇头,“她说是来接您的,我本来不想让您知道,可是……我不能做您的主。”

“谁说的,我要是不知道这消息,我现在不知道多高兴!”

孙婆婆脸都皱在了一起,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她含糊的说:“那个逆女,跟了那么个人说走就走了,十几年一趟家都不肯回,我就当她死了!当她没了!她还回来干什么,回来找我的烦!我才不想知道她现在如何,过得如何,她死了也与我无干,我也不和她走!”

“她过得挺好的。”云卷轻声说道,她看见孙婆婆神情缓和了几分,心中会意。

孙婆婆这样好的人,连与她毫无干系的云卷都能掏心掏肺的爱护,又哪里会真的生孙向春的气呢。

她看似不管不问孙向春,其实也是怕想了就收不住了。

孙婆婆回了房,把自己关了一整天。

翌日,孙向春又来了,她一改那天的不客气,这次哭着给云卷跪了下来,求她让自己见孙婆婆一面。

这次云卷没再阻拦,她让惊蛰把孙向春带去了孙婆婆的院子。

萧兰亭今日没去上朝,他站在云卷身后,虽未靠近,视线却灼热的让人无法忽视。

云卷没有回头,有些迷茫的问他:“萧兰亭,婆婆会走吗?”

萧兰亭没有说话,云卷自己也知道,她怕是留不住孙婆婆的。

孙婆婆离开那日,云卷收拾了一堆东西给她。

孙向春说要带婆婆去江南,那里气候宜人, 不像燕京每到冬季就下大雪,冻人。

孙婆婆对孙向春依然不客气,也懒得跟她讲话,她牵着云卷的手喋喋不休嘱托了许多。

她道:“绵绵,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婆婆过一阵子就回来看你。”

马车消失在长街上,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云卷望着融在自己鞋面上的雪花,心里厌恶起了这代表离别的初雪。

萧兰亭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心情竟还不错。

“回家。”他牵起云卷的手,带着她往回走去,云卷沿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指尖,慢慢看向萧兰亭的脸。

罢了,至少她身边还有萧兰亭。

萧兰亭会陪她一辈子的。

他答应的。

……

初雪后气温骤降,燕京被一片素银包裹后,一切似乎进入了慢节奏。

然而积雪之下不是平静的湖面,而是汹涌的浪潮。

年末巡察御史回京,悄悄给平康帝报信,镇南大将军庞措自去年起一直以战情为由向朝廷索要粮草、兵器、马匹,说是为了抵御外敌,可巡察御史抵达南疆后观察数日,发现大军并不如庞措所言,在与南部的小国交战。

镇南大军日日在军营中载歌载舞,军纪懒散,身为大将军的庞措非但不在前线军营,竟然一直住在城内将军府!

秘密折子呈上来以后,平康帝震怒,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说要杀了庞措。

不出一刻钟,这消息就进了太子的耳朵里,萧鹤马不停蹄赶到外祖陈家。

陈相爷已经年过七旬,年轻时叱咤朝堂的权臣,到了这个岁数也只能躺在床上,靠珍奇异宝勉强给自己续命。

他将儿子,也就是萧鹤的大舅舅叫到了床榻前。

陈相咳嗽着说道:“莽儿,依你之见,此事如何应对?”

“庞措是当年镇压反贼郭家的将领,又在郭家伏诛后接手镇南军,守卫玉海关,战功赫赫。最重要的是……”陈莽顿了顿,道:“他对父亲和陈家忠心耿耿,就这样舍了只怕不划算。”

萧鹤冷冷道:“舅舅说的是十几年前的庞措,现在的庞措,早就不是那骁勇善战的悍将了。舅舅忘了他去年回京,一个武将,肚皮比文官的还大,上了战场只怕跑都跑不动。若不是南疆部族早些年已经被郭家军打的七零八散,这些年还不知庞措能不能保住这战神名头呢!”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陈莽没与他争辩,而是看向陈相:“父亲以为呢?”

“咳咳咳。庞措知道的太多,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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