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你先别怕,孤觉得这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兰亭武功高强,那庞措家都被抄了,即便逃掉也是条丧家之犬,掀不起风浪。可能是他藏得太好,兰亭迟迟找不到人,这才断联了。”
他站起身,“既知他也没跟你联系过,那孤就先回去了。孤还有其他大事要办。弟妹不必送了。”
“恭送殿下。”
云卷心神不宁的蹲下膝,这一蹲就软了腿,她坐在地上好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惊蛰进屋扶她。
“夫人怎么坐在地上!”
“长风呢?长风呢?”
惊蛰赶忙把长风找了来,见她坐在地上,长风也上前扶她,被云卷一把抓住胳膊。
云卷断断续续道:“你快、快去打听打听萧兰亭现在到底在哪儿!打听不到,就去打听庞措,我就不信他一个人尽皆知的叛贼能藏得一点风声都没有!”
另一边,萧鹤离开侯府后直奔陈家,陈莽前两日刚回到京城,事情办的不顺利,陈家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陈相房中,陈莽给老父亲服下汤药,扶着他躺下,这时萧鹤来了。
陈相支起身子,“怎么样?可有消息?”
“萧兰亭没有联络过云卷。”萧鹤道:“现在看来,他恐怕是真的出事了。”
陈莽:“萧兰亭此人年纪虽小,但内力深厚,武功不在我之下,庞措孤身一人怎可能动得了他。其中还是有问题。”
萧鹤不悦的反驳陈莽:“萧兰亭对我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他定是出了事,中了庞措的阴招。舅舅之前还说庞措不足为惧,结果还不是把人放跑了。可见庞措没有那么愚蠢。若舅舅杀了庞措,眼下也不必纠结萧兰亭的事了。”
被小辈这样下脸色,陈莽的脸当时就黑了,眼看舅甥俩就要吵起来,陈相道:“大敌当前,内讧只会让陈家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外公/父亲教训的是。”
陈相声音缓慢的说道:“不管萧兰亭有没有出事,这庞措一定要死。太子,你继续派人调查庞措的下落,莽儿,你派手下人前去追杀,一定要带他的项上人头回来。”
“是。”
萧鹤犹豫了片刻,说道:“外公,我想派人去救萧兰亭。孙儿还未登基,萧兰亭是孙儿左膀右臂,对孙儿用处极大。这些年为了拉拢他,我不知耗费多少精神财力,若他这时候死了,孙儿之前的付出就全白费了。”
陈相点了点头,“萧兰亭的确是个可用的人才,这样折了未免可惜。外公给你一拨人,你拿去用吧。”
“多谢外公!”
萧鹤走后,陈莽对陈相说:“父亲就那么相信萧兰亭?萧兰亭可是陛下给太子的人。陛下对陈家当真无半点嫌隙?”
“怎么可能。陈家这么多年在朝堂屹立不倒,门下学生无数,怎会不引天子注意。”
陈相虽已经躺在了床上,但他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他说:“陛下未必真的重用太子,可那又如何,郭家灭门后陈家如日中天,早已远超当年的郭家,是不可阻挡的盛世。”
“太子与朝中那几个酒囊饭袋相比,是新帝的最佳人选,陛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相不疾不徐的说:“陛下心有不甘也是寻常,他想在太子身边安插一个眼睛,就让他安插。太子不是蠢人,萧兰亭更不是,本相相信他知道一个迟暮的老龙王和一个年富力强的新龙,谁更值得他扶持。”
“还有一桩怪事。”陈莽说:“庞措家灭门一案,有点蹊跷。那并不是儿子所为,而是被人抢先了。”
“什么?”陈相一愣。
他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是,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莽赶紧上前扶他,“您别急,是儿子刚进城的那天,儿子刚派出杀手,结果就发现了庞家的血案。”
“……不对,不对……”陈相精明的眼神忽然混沌了起来。
他沙哑的嗓子吐出几个字后,忽然舌头打卷,开始说不出话来。
陈莽连忙喊大夫,丞相府上下陷入慌乱之中。
与此同时,燕京千里之外晋州的一处府邸中,萧兰亭正站在高楼上远眺燕京的方向,虽然他目光所及只有清冷的月色。
忽然,他眼神动了动,余光往身后瞥了一眼。
来人低低一笑,“王爷在看什么?”
“与你何干。”萧兰亭冷冷道,丝毫不掩饰对沈碌的厌恶。
沈碌一点不尴尬,闲庭信步走上前道:“王爷不会是在想远在燕京的云夫人吧?”
萧兰亭眼底闪过一抹戾色。
“微臣曾听陛下提起,说王爷对云夫人格外宠爱。王爷甚至离京之前还要与她去漱玉山庄独住五日,日夜共欢。”
沈碌感慨:“王爷可真多情。只是多情之人难免意气用事,陛下对王爷寄予厚望,甚至要立即封您为王,却不知您能否担得起重任,能否治理好江山。”
萧兰亭朝他看去,黑夜遮盖不了他眸中的冷意,那恶狼一样凶狠的目光让沈碌后脊窜上一股凉意,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三分。
萧兰亭步步朝他走进,他比沈碌高出一头,居高临下蔑视着他,冷笑着说:“你以什么身份评价本王?”
“……”沈碌喉中作痒,说不出话来。
“皇帝让你跟在本王身边是为了什么?”萧兰亭轻蔑道:“你是他的传声筒,是本王能调动龙禁尉的兵符,只是奴才。你把自己当成本王的老师了?你也配?”
沈碌怒火中烧,他好歹也是龙禁尉的统领,跟了平康帝几十年!
他脑中绷紧的弦断了,当即就想动手教训萧兰亭,谁知刚生念头脖子便被掐住,完全不能呼吸。
沈碌脸色涨红,喉中发出呃呃的动静,抓着萧兰亭的手腕不断挣扎。
忽然他眼珠瞪大,自己的脚竟离了地面,萧兰亭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这人——
萧兰亭冷冷开口:“做好你的奴才。再来置喙本王的事,本王就杀了你。”
直到沈碌翻起白眼,萧兰亭才松开手,沈碌连退数步咳嗽不止,他双手抱拳双肩不断发抖。
“奴、奴才,奴才遵旨。”
萧兰亭转身离去,沈碌快步追上前,边咳边说:“王爷、咳咳……陛下有旨,要您迅速脱身……十日后,启程回京。”
萧兰亭回到厢房,这里是暂时歇脚的地方,乌柏等在门口冲他拱手作揖。
二人一起走进屋中,萧兰亭问:“庞措呢?”
“在牢中,奏疏他已经按要求写完了,属下看过没有问题。”
“嗯。”
乌柏停顿了一下,说:“方才沈统领送来一封陛下圣旨。”
萧兰亭伸出手,乌柏将圣旨呈上。
平康帝在圣旨上问候了萧兰亭现如今的情况,以及准备直接掠过郡王身份,给萧兰亭封王的想法,封号陵安,陵安就是南疆的主城,往后也是他为王时的封地。
虽然郭家主家已经没人了,但旁支仍然留在南疆,这些人日后依然会支持萧兰亭称帝,南疆的百姓之前一直受郭家庇佑,届时真相大白,他们自然也会拥立萧兰亭,平康帝如是说。
往后天下便无萧兰亭,只有陵安王萧怀晏。
乌柏等他看完圣旨才问:“王爷预备何时脱身?”
萧兰亭将圣旨扔进一旁火盆中焚毁,看向他淡淡道:“跟着本王,戴一辈子面具。本王身边知晓本王真实身份的只有你和长风,你现在还有机会和他一样,远离本王,平安度过此生。”
乌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属下乞丐出身,幸得主子解救才有今日。属下这条命都是主子的,永不背弃!长风亦是如此,即便留在颍川侯府,也一辈子是主子的奴才!”
萧兰亭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说:“什么奴不奴才……起来吧。跟了我算你们倒霉,这张脸往后是不能用了,不过这身份会继续往上走,绝不会止步于此。”
乌柏沉默抱拳,眼神坚毅。
他道:“王爷可想好以什么方式脱身?”
“要让人查不出痕迹,那就……烧个干净。”
“可用火烧……无法辨认身份。”
萧兰亭敛下眸,抬手拔下了冠上的玉簪,金冠滚落,他一头墨发如瀑般散落在肩,有一绺落在眼前,挡住了他眸中的暗色。
萧兰亭摩挲着簪头粗糙的祥云,缓缓道:“她会认出的。”
……
云卷度日如年,距萧兰亭离京已有一个多月,音信全无,他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云卷找了萧鹤、萧绪、平南王、皇后,甚至连求见皇帝都去了,却只得了个‘朕也不知他在何处’,被打了回来。
她寝食难安,最近又不知为何胃口减弱,时常觉得腹痛。
云卷连看大夫的心思都没有,自己随便吃了几剂药忍了过去,第二日照旧四处打听萧兰亭的消息。
和她一样,萧鹤也在玩了命的找萧兰亭,不过他现在并不是为了救萧兰亭。
那日陈相被救醒后,撑着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陈莽。
他怀疑庞措一事是陷阱!杀了庞措全家的可能就是皇帝!
特意在陈莽进城的那日动手,摆明了是要嫁祸陈家!除了皇帝,有谁有本事,有胆子陷害陈家。
皇帝这么做定是为了挑拨庞措和陈家,庞措是当初郭家一事的直接受益者,也是知晓真相的人!有他的口供,再加上皇帝的推波助澜!陈家危矣!
皇帝算准了太子会力荐萧兰亭去追缴庞措,这么多年的布置为的就是今日,若让萧兰亭把庞措带回京,陈家就完了!
燕京城连续几日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有一场暴雨即将袭来。
这一日,天上的云层中时不时响起闷雷,一人骑着马疾驰进京,甩给城门将一块令牌就直奔东宫而去。
萧鹤端坐在寝殿内,连续几日神经紧绷,他眼下多了两块青黑,表情浮躁焦虑。
这时,探子跑进寝殿,抱拳下跪,气喘吁吁道:“殿下,有,有,萧兰亭的消息了!”
“快说!”萧鹤拍案而起。
“晋州大火,连烧了三日。当地知府从废墟之中搜出几具无名男尸,其中有一人身上挂着一块腰牌——”
探子将腰牌呈上,萧鹤颤着手上前夺了过来。
腰牌已经被大火烧焦,边缘大部分消失,中间的字也没了一大块,但只从剩下的纹路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亭’字。
颍川侯府
阴了好几日的天终于下了雨,这是一场瓢泼大雨,云层中电闪雷鸣,呼啸的风穿过中庭连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动静,很是吓人,云卷站在窗下看着屋外的大雨,神色空洞。
惊蛰走上前,把窗户的支棍取了下来,将窗户关上。
“夫人,风多大呀,别站在这里了。今天可是您生辰,若在今日病了可不是个吉利兆头。”
“世子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您再耐心等等,说不定就快了。”
惊蛰把云卷扶进暖阁,偷偷摸摸出去拿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走了进来。
“夫人,您猜猜奴婢要给您看什么?”
云卷笑容浅淡,“看就看呗,还猜什么。”
“奴婢是想您精神点。”惊蛰把东西拿了出来,“您看,这是今早皎月姑娘送来的,这是前两日孙婆婆遣人送来的,还有这个……是、是云家来的,奴婢心想好歹是给您一份心意,就擅自拿来了。这些都是给您的生辰贺礼。”
云卷接到手里,皎月送的是一对翡翠手镯,成色很好,一看便价值不菲。
云卷无奈摇头,“这丫头,这对镯也不知花出多少银子,她家里正要钱呢。”
孙婆婆送的东西就多了,杂七杂八的,有当地的一些特产点心,还有她自己给云卷绣的鞋袜、内衫,抹额,外加一副耳环,云卷展开孙婆婆的信,看的泪流满面。
至于容姨娘送来的,云卷干脆就没再看了。
读完孙婆婆的信,云卷脸上才终于有了笑容,身子也轻松了许多。
她笑着跟惊蛰骂了萧兰亭几句,这人还说要回来给她过生辰,结果如今连个影子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时隔多日,逍遥楼终于有了笑声,屋外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下了不到一个上午就停了,雨过天晴,竟然还出了太阳。
下人们收拾着庭中狼藉,云秀就是在这个时候赶来的,她挺着个大肚子,走路却像带了风,冲进屋里就喊:“大嫂!大嫂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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