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惊蛰没事吧?”

“没事,脑后的伤我已经给她上过药了。”郭淮一脸愧疚,声音都低了好几度,“给夫人惹麻烦了,是郭淮的错。”

其实此前他已经被萧怀晏狠狠教训一顿了,郭淮现在想起来小腹还隐隐作痛。

的确是他太掉以轻心,郭淮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警惕性绝对不差,当初能从抄家惨案中悄悄逃出来的郭家人岂是废物。

以萧怀晏的说法,是他多年安逸惯了,连身后走来两个彪形大汉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注意到。

郭淮自己心里也一阵后怕,若没有凌霄碰巧撞见梧桐鬼鬼祟祟倒泔水,萧怀晏没有及时出现,这件事绝不会这么顺利结束。

云卷寻了个位子坐下,摇摇头道:“与你无关,想害我的人总能找到千百种方法。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整日防着。”

“我来是想问你。”云卷顿了顿,“那两个僧人可是陵安王派人抓到的?”

郭淮点头。

云卷捻了捻指腹,内心百感交集,能这么快搭上萧怀晏云卷本该高兴,但她却总觉得别扭,似乎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翌日晌午,云卷等人准备启程回京了。

临行前云卷本想去陵安王的住处道声谢,结果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萧怀晏已经回宫了。

云卷在原地站了许久,正打算离开时,院中扫地的小沙弥追了出来。

“阿弥陀佛,方才没有认出,您就是颍川侯世子的夫人,萧夫人吧?”

云卷学着他施了一礼,“是我。”

“王爷临走前说夫人可能会来,特意让我留意。”小沙弥道:“王爷说他朝政忙碌不能再等您,所以先回京去了了。他说若见到夫人来,便把夫人遗落的这个交还给您。”

“多谢小师父。”

云卷拿起匣子离开了僧寮,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其打开,匣子里摆着一根短笛,形状普通,云卷试着吹了吹,声音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正在她好奇短笛的用处时,突然发现了夹缝里的纸条。

展开,上书:如果夫人想通了,往后可用此笛与我联络,只要吹响这纸条背面的笛谱,我自会来见夫人。

云卷抿了抿唇,总觉得这不像是两个相互合作的人,倒像两个要私会的情人。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压下那莫名其妙的想法,将短笛和笛谱重新放回了匣子里。

回到颍川侯府已经是黄昏了,云卷走下马车,身后传来云秀的声音:“凭什么不让我进门,贱婢,我可是侯府的二少奶奶!”

“夫人说了,等您肚子里的小少爷一落地,您就不是侯府的少奶奶了。真要论起来,您现在算暂住在侯府的。”

于妈妈气定神闲道:“云姑娘,您的新院子夫人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新院子离后门近,老奴让您从后门走是为了您好,省得您多走几步路。”

“什么?我不搬!贱婢!母亲呢!我要见母亲,我要见二爷!”

于妈妈不耐烦的抬了抬手,身后两个丫鬟扑上前将云秀架住,抽出帕子团成团塞进了她嘴里。

“带走,当心着点,别伤着小少爷。”

云秀仍在挣扎,口中唔唔乱叫,她被丫鬟架着从云卷面前经过,她双眼充血,看云卷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于妈妈走了过来,“少奶奶,让您受惊了。”

云卷看着她,好心提醒了句:“云秀看着状态很差。你们将她安排到哪儿去了?”

“不是老奴安排的,是夫人。”于妈妈讪讪道:“夫人让人把后院的丫鬟房腾出了一间给她。”

云卷皱了皱眉,以云秀的心气,定会气得晕过去。

“兵法说围师必阙,穷寇勿迫。将人逼到死路,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云卷好脾气的提点了一句,奈何于妈妈哪听得懂这些,嗯嗯啊啊随便附和了两声就进了府。

惊蛰:“夫人放心,奴婢会跟李妈妈说,把逍遥楼上下都盯紧了。就算那云秀还想作妖,也不能再把手伸到您这里。”

云卷点了点头。

寒济寺的事没能瞒住颍川侯,当天晚上颍川侯便把萧明予叫到了身边,怒意上头没忍住给了他一个巴掌。

“都是你!当初要死要活的想娶她,你看看你娶回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侯爷!侯爷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秦氏心疼的扑上前,把萧明予护在身后。

颍川侯:“还有你!我当初不准他娶,就你听他求了几句就心软了。果然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

秦氏蠕动着嘴唇不敢反驳,心想颍川侯不也一样不坚定,他若坚持不让萧明予娶,现在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爹娘你们别吵了。”萧明予闷闷开口:“是孩儿看错了人,让别人看了侯府的笑话。等云秀生了孩子,我就让许家的人把她接走。”

秦氏连连点头,“到底给明予留了个孩子,也不算太坏。”

“哼!”颍川侯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

秦氏趁他态度有所好转的时候将萧明予拉坐下来,给他脸上上药。

颍川侯是武将,那一巴掌扇的萧明予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这才过了多久,恐怕要肿上好几天。

颍川侯站在一旁,忽然又说:“我听说云秀身边的丫鬟造谣你喜欢云卷,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你还问,那当然是假的了!”秦氏不等萧明予开口,先大声反驳。

她轻轻按了按萧明予的手,示意他不要讲话,秦氏心跳的厉害,若真让颍川侯看出萧明予那点心思,萧明予今天就躲不过一顿暴打。

秦氏故作镇定,“那云秀自失宠后就一直疑神疑鬼,上次那姐弟俩的事侯爷您忘了?她就爱做出些胡乱吃醋的小家子事,这段时间看明予对云卷稍微好了些,她就胡思乱想,您还真把她的话当真。”

萧明予点了点头,在颍川侯的逼视下坚持了一会儿,倒没露出什么破绽。

“就算是假的,也免不了有人会当真。”颍川侯道:“往后逍遥楼的事你不要管了。秦氏,以后府里的事还是你来\操持。”

秦氏转了转眼珠,忽然说道:“侯爷,妾身一人操持府里那么多的事,难免会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可否让妾身找个帮手来,搭妾身***,也能让妾身百忙之中喘口气。”

“什么帮手?”

“妾身的侄女秦兰,不知侯爷可还记得?”

秦家也算书香门第,秦氏的兄长在翰林院当值,他女儿秦兰之前常到侯府走动,直到萧明予兄弟俩成亲才不再来。

颍川侯打量着秦氏,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明予皱着眉,轻轻扯了扯秦氏的衣袖。

颍川侯:“你自己安排吧。”

几日后,惊蛰告诉云卷:“夫人,大夫人的侄女秦兰姑娘来了,奴婢看正搬行李呢,像是要住下的意思。”

云卷手下动作一顿,微微皱紧了眉。

云秀现在的情况不稳定,秦氏这么刺激云秀,她怕是会疯。

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

云卷耸了耸肩,把碗里的燕窝吃完了。

秦氏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秦氏对面坐着一位蓝衫姑娘,模样标致,声音跟银铃似的:“快一年不见,姑姑又年轻了。若是跟姑姑出门,旁人怕是要误以为姑姑是我姐姐呢。”

秦氏笑的合不拢嘴,“就你丫头会哄人!还说呢,整整一年都不来看姑姑,把姑姑都给忘了。”

“哪有,是爹让我在家读书,我没法出门。”

秦兰和秦氏相互都知道她为何不来,浅浅提了一嘴就略了过去。

秦氏看了眼庭院说:“明予人呢?怎么还不来。”

“老奴去看看。”于妈妈刚走出门就瞧见萧明予从月门下过来,忙折返回里屋,“夫人,表姑娘,二爷来了。”

秦兰坐直了身子,萧明予走进里间,拱手作揖,“母亲,表妹。”

“表哥。”秦兰欠身回礼,眼波流转甚至娇俏。

秦氏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笑容十分满意。

她招呼萧明予过来坐下,萧明予二话没说坐到了秦氏身旁,等着他挨着自己的秦兰表情一僵,略显尴尬。

秦氏皱眉,推了一把萧明予。

萧明予换了口气,主动探身跟秦兰交谈:“一年不见,表妹越发标致了。”

秦兰娇羞的别过头,刚想回话,萧明予说:“表妹今年也十七了,应该定亲了吧。”

“还不曾。”秦兰道:“爹娘不介意我晚些出嫁,我也想再等等看有缘人。”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去年年中的时候,我听人说大舅母在给表妹相看呢?林家老三不就跟表妹见过面吗?”

秦兰喉中作梗,她停顿了片刻说:“那,那不是相看,只是一道吃了个饭。”

萧明予点了点头,秦氏瞪他瞪的眼睛都酸了,干脆说:“兰儿一路过来也累了。于妈妈,先带表姑娘去住处休息,晚些时候你再来找姑姑,姑姑带你去花厅转转。”

秦兰顺从的跟于妈妈离开了厢房。

人走后,秦氏才恨铁不成钢的打了萧明予一记。

“你个混账东西,故意在你表妹跟前说什么相看,你不知道姑娘家脸皮薄的?她若真看上了林家那小子,今日还有你的事?”

“我就知道。”萧明予站起身,“娘,你也不必这么急着给我塞人吧?云秀可还没走呢,你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娶不到夫人!”

“娘是为了你好。”秦氏说道:“你爹都起疑了。你别说你对云卷好是为了萧兰亭,你是我生的,你转转眼珠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决不许你胡来。我瞧着兰儿就挺好,知根知底,蕙质兰心,还对你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难道不是因为找不到除了我以外更好的?”

从小秦氏就暗暗撮合萧明予和秦兰,秦兰嫁给萧明予,秦家就能继续攀着颍川侯府,两家之间的纽带就会越系越紧。

可偏偏拦路跳出一个云秀,打乱了秦氏的计划,当初是觉得云家腰缠万贯,加上萧明予求她求得她心软,秦氏才勉强同意了婚事,去年二人成婚后,秦兰也的确开始相看人家了,没有合适的也是事实。

秦家毕竟是小门小户,见识过侯府的日子,秦兰自然不想嫁去小官小吏家里受苦。

本是想等几年,没成想峰回路转,萧明予要休妻了,这时秦氏再次抛出橄榄枝,秦兰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收下。

反正继室和正妻也没什么差别。

秦氏:“你就听娘的,兰儿秉性温和,婚后一定会恪守妇德听你的话,你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萧明予的确说不出哪里不好,他沉默了片刻。

“云秀现在还没离开侯府,您这样做未免对她太残忍。她毕竟怀着孕。”

“我知道,她虽是贱人,孩子始终是你的孩子。”秦氏说:“我叮嘱过府上,不许告诉她兰儿住在府里的事。她现在住后院,想来也不会跟兰儿碰上,你放心吧。”

萧明予又跟秦氏说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秦兰在侯府住了下来,时隔一年,她重新享受起侯府舒适的生活只觉得无比向往,秦兰心想她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萧明予对秦兰的示好来者不拒。

那日过后他也仔细衡量过,比起别家贵女,秦兰的确是更好的选择。知根知底,好拿捏,懂事听话又识趣,萧明予能看出秦兰对侯府生活的渴望,这样的人往往更让人放心。

渐渐的,府上的人对秦兰的态度越发恭敬,秦兰参加过一次侯府家宴后,府里的人几乎都默认了她会是第二个二奶奶。

转眼到了元宵这天,家宴上,颍川侯让管事给每人都上了一碗元宵,云卷身旁的空位上也摆了一碗。

管事来到颍川侯身旁,斟酌后问:“侯爷,后院那位是否也要送一碗过去?”

颍川侯尝着元宵,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送吧。等散席后你单独让人给她送去。”

桌上的秦兰转了转眼珠。

散席后,她跟秦氏在府内散步消食,提起此事:“姑姑,姑父提起的后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云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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