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项目经理绝口不提之前和北冥家的交易，更不提报酬的事情。宋喆和林修由于离开得早，对交易一事当然也是不得而知的。倒是人群里有工人说了一句：“人家把事情给解决了，1.5倍的地价报酬也是要兑现的吧？”
“这种事情不好打白条的。缺德哦。”
“对哦。回头再遇见这种事情可就找不到人处理了……”
“……”
可见，人民群众的眼睛和心灵都是雪亮的。
项目经理尴尬得脸色几变，开口想要岔开话题：“咳，这位是您的同事？”
‘同事’林修递上名片，推了推眼镜框，说：“这是我们的名片。捉妖这种事我们绝对是专业的。其他人能做的，我们能做；其他人做不了的，我们也可以解决！”
项目经理接过名片一看，薄薄的黑色纸片儿上一面用烫金字印着‘捉妖委托行’几个大字、联系方式和网站地址，另一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吉’字。
“吉字号……捉妖委托行？好好好，现在的年轻人都有本事……只是项目现在正在建设阶段，经费也还没有完全到位——”项目经理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在烈阳的照射下，聪明绝顶的头顶已是大汗涔涔。
“只要合作愉快，价钱可以商量。哦，另外，我们是有售后服务的，或者以后您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也可以直接和我们联系。不管是什么样的奇异事件我们都有兴趣也有能力解决。价格还特别公道。”要说这高材生的脑子转得就是快，三言两语就把项目经理的小心思给掐死在了摇篮里。果断开口打断项目经理废话的林修特意调整了一下扛袋子的姿势。
于是，在场有人惊呼：“哎！你们看，他的包好像在动！”
这一骇然的发现让项目经理原本光秃的头皮几乎冒出一整片大兴安岭来！
“你们二位请稍等！容我先打个电话。”
项目经理捧着电话不过五分钟，就笑容可掬的回来了。他客客气气的说：“您看，这报酬怎么收方便？直接二维码转账还是打到你们指定的账户里？”
“地价1.5倍的报酬也不必给了。”这时，在一旁用矿泉水清洗左手背伤口的宋喆开了口。“我要这块地。”
“要这块地？”项目经理不解。
“嗯。就要这块地。”宋喆肯定的回复。常和地皮打交道的她知道，现在这年头，地皮比钱本身更能给人安全感。
于是，项目经理又捧着电话去了角落里。不过一刻钟的事件，项目经理就和他的领导沟通完毕，并承诺尽快将法律文书送到宋喆手里。
发动吉普车时，宋喆打开车窗放了一只黑蝴蝶进来。林修看见了，就打趣道：“怎么，捉了妖，拿了地，还要搞一只黑蝴蝶当作赠品带走吗？”
兴许是累着了，宋喆感觉有点疲惫。她阖上眼，含糊的应了一句：“这是我朋友养的。”
林修对宋喆的话也不当真，只问：“你的伤没事儿吧？”
“嗯，划伤而已，没事……”
***
“说吧，你们为什么不让拆迁？”回到委托行，宋喆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审问面前的两只小妖。
“吱吱！吱吱吱！”率先开口的是之前和宋喆‘切磋’过的鼠妖。领教过宋喆手段的它心肝脾肺肾的颤抖肉眼可见的传递到了颤巍巍的胡须上。宋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收了鼠妖的灵丹，导致鼠妖妖力丧失，已经不能毫不费力的说人类语言了。于是，她耐心的提醒道：“我听不懂你的鼠语。改说人话吧。”
鼠妖深吸口气，再开口时就带着急切的辩白，像机关枪似的。“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一直住在那里的！是人类要抢我们的家！是人类的错！”
“嘶~你们就一只老鼠……”宋喆偏头掏掏耳朵，又把躲在鼠妖身后的妖看清楚了大概才又继续说，“和一只松鼠，作什么非要占地为王，搞得工地不得安生？”
“咳，宋喆，它不是老鼠，”旁听人员林修基于研究者的特殊强迫症，开口纠正了主审官宋喆的话。“准确地说，它的学名叫做Rhizomyidae，是属竹鼠科、竹鼠属的一种动物。因为主要以竹子、植物茎秆、芒草等为食而得名‘竹鼠’，是国家三有保护动物，也就是有益、有重要经济价值和有科学研究价值的野生动物。”
“对。我是保护动物！”竹鼠妖脖子一硬，挺直它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肥腰。棕色皮毛异常的锃亮油光。
“……老，老大……”紧紧躲在竹鼠身后的松鼠忐忑不已。
“有我在，小结巴你不要怕。”竹鼠颤抖的前爪握紧了松鼠同样颤抖的前爪。
“你面子很大啊。老大！”宋喆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两只小妖。
“我们从不主动不害人。我们都是自卫！”竹鼠耳朵尖儿都急红了。
“因，因为只，只有那里有松树，离开那里，我，我不知道去哪儿……老，老大，是我，我连累了你……”松鼠妖的白色肚子急促起伏，尖耳朵上的毛抖得跟筛糠似的。说着，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巴，两滴眼泪竟然就这样流了出来。它用捧坚果的爪子捧着毛茸茸的脸，嘴里发出呜咽声。然后，两只小妖就这样相拥而泣了……
‘……我也没有严刑逼供啊，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宋喆无语的朝林修耸耸肩。
就在两人对眼前的状况相对无言的时候，善良的英子也开始频频的狂抹眼泪。“可怜……”
叹口气，宋喆把之前收的竹鼠灵丹拿出来，在两只小妖面前将灵丹一分为二。她说：“凡是恶意害人的妖，灵丹我要全收。但对于你们这种虽然没有恶意但确实伤了人的，就酌情收取一部分灵丹。有意见吗？”
原本还在尽情抒发哀愁的两只小妖一听宋喆这话，竟连哭也顾不上，就只顾着点头了。
宋喆清了清嗓子，说：“咳，另外还有个事儿和你们商量。”
“……！”竹鼠妖伸出去拿灵丹的爪子顿时僵在了半空，目光逐渐惊恐。
“我们这里后院坝有两株老松树，后边南山上也有松树森林。你们如果实在没地方去的话可以留下来。但要为他——”宋喆指了指坐在一边看热闹的林修，“提供必要的研究条件。”
“……什么……条件？”竹鼠妖问得很谨慎，爪子下意识的护住了身后的松鼠妖。
“比如身高、体重、几根毛和排泄物等。”说话的林修笑得非常的亲切无害。
两只妖交换眼神，在短时间内就达成了共识，异口同声的说：“行。”
然后，它们在当晚就收到了第一份乔迁礼物——一根崭新的扫帚。赠送扫帚的宋喆这样说：“拿着扫帚。以后委托行里打扫清洁的活儿就是你俩的了。”
两只鼠妖频频点头。自此，捉妖委托行多了两位住客兼清洁工。
这一夜，宋喆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只是以前泊泊的岩浆变得安静平复了不少。呈柱状的巨大黑色玄武岩在她眼前以多倍速快进的方式形成了一片参差不平的壮观陆地……
这里看起来原始而深沉。亘古不变的漆黑和寒冷一直延伸到目不能及的宇宙虚空尽头……
***
第二天下班刚下公交车，远远的，宋喆就看见有路人还是游客正怼着委托行大门一通猛拍。她深深的叹口气。伸手推门而入时，宋喆就听见后院传来阵阵堪比拆迁现场的喧嚣声。
“老，老大……救，救命……我不要啊……”这是昨天刚住进来的房客兼清洁长工之一的雪地松鼠妖，小结巴。
“你别动它！”这气势十足的嗓门来自国家三有保护动物竹鼠，江湖混号‘竹老大’。
“不要抓我尾巴啊！兔，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咬你了啊……”被提着尾巴的小结巴四肢疯狂摆动。
“要杀要剐你冲我来！我跟你拼了！”竹老大死命的拖着某人的裤腿，肥硕的屁股几乎要把地面坐出一溜凹槽来。
某人顶着一头显然是被疯狂挠过的头，套着一身衣领歪斜的白大褂，踩着仅存的一只拖鞋正和全力与两只妖抗衡。
“……你们在干嘛？”宋喆无语的看着眼前妖人大战的混乱场景。
正扭打在一起的一人两妖齐齐的回头看。
“哈哈哈！”英子笑得从宋喆肩上翻滚了下来。
……
“喆，喆，他，他要杀我！”小结巴坐在防空洞里的研究桌上，一爪揉着刚刚被林修拎过的尾巴尖儿，一爪揉着泪汪汪的眼睛。
林修趁小结巴松鼠不注意，悄悄拿起一根银针，眼看就要下手扎下去了！见状，桌下的竹老大急得抓耳挠腮。它蹬着两只又短又肥的腿奋力跳到桌上，正打算一头撞过去与‘凶手’同归于尽时，却听‘凶手’林修说：“好了。”
“……”情绪激动的两只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适应眼前的情况。
“好啦。他就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长得这么可爱的，没有恶意，更不会杀你们的。”宋喆憋着笑打圆场。
林修把采到的血放进血液细胞分析仪，调整好数据信息后，这才拿出一包松子和一根竹笋分别递给松鼠和竹鼠。“谢谢你们配合我的研究。这是谢礼。”
竹老大和小结巴交换眼神后，一致决定暂时原谅林修的无礼，并根据以后林修提供的美食情况来进一步协商研究事宜。
宋喆拿出系在脖子上的黑石头，递给林修，说：“学霸，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林修接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阵。“好像是玄武岩……但……奇怪啊……”他连声称怪，又拿出放大镜仔细研究一阵，甚至还从一大摞资料里翻出图片比对，但之后，他就一头栽进知识的深海，再没出声。
宋喆无聊，开始打量林修的防空洞研究室。
防空洞保持了原始石质洞壁不变，只沿进深方向靠洞壁放满了一溜钢架。钢架上分门别类的陈放着各种研究器具、玻璃器皿等东西。洞的另一边则靠壁放了几张桌子。桌上、桌子下和桌子旁边摆放的研究资料和大大小小各种实验仪器众多，不一而足。
蜈蚣妖和蚂蚁妖的身体样本也被泡在大型玻璃器皿里，陈列在防空洞里边。也不知松鼠妖和竹鼠妖是不是因为看见了这两只妖的现状，刚刚才对林修的研究进行拼死抵抗的。相对于陈列了一、二十米的研究器具和数不清的研究资料来说，防空洞最里边的折叠床就真的算是最简陋的配置了。
“学霸对自己真算得是吝啬了，但，这种和尸体毗邻而眠的口味也是真的很重啊。是不是，英子？”宋喆不由得感叹。当她扭头看向肩头时，英子正对着蜈蚣妖和蚂蚁妖的尸体局部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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