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洲使者敬贺。”
北洲使者诸怀带队大步走进来时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武将气势十足。
只见,他双臂抱拳,用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说道:“诸怀代北洲主君姬吴雷祝凤姑福寿绵长与天齐、身体康健行如风!这是北洲工匠用采自地心的稀有金属特地为您订制的金凤软甲。该甲上身轻便基本几无重量感,可化解风、水、雷电的攻击。”
诸怀所说的金凤软甲正由两名武将打扮的妖进行展示。金凤软甲通体金光耀眼,由特质的羽毛状甲片层叠而成。甲片上用錾刻或者浮雕技法制成的纹理精致而华丽。
凤姑并不说话,只抬手示意。
琉璃欠身回礼:“太昭阁多谢北洲妖王厚礼。请坐。”
诸怀抱拳,依次入了客座第二席。
小妖又扬声喊道:“西洲使者敬贺。”
从宴会厅雕花门外进来一队贺寿使者。领队的正是宋喆先前在天码头遇见的老者。此时的他虽然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簇新长袍,但黑色的纽扣和戒指仍在。
老者在宴会厅中间止步,向凤姑所在的主位行礼,恭敬的道:“钦原奉西洲妖王执明之托,特祝凤姑如月之恒,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钦原,其状如蜂,大如鸳鸯,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山海经》
语毕,钦原击掌两下。他身后几位同样身着长袍的小妖便托举着精致镂空托盘站成一排。
钦原指着第一个托盘,说:“这是以昆仑山千年开花的冰雪莲为原料,特地为您调配的香水。用之可葆青春永驻,容颜不老。”接着,他指着第二个托盘说:“这是最新版本的五彩晶砂珠。在以往单色显像一次性回播的基础上,它不仅可以对声音和场景进行更长时间的录制和回放,还能提高显影的真实度。目前,这个版本还未面市,仅特供给太昭阁所属店先铺行售卖。”他又指了指之后的诸多托盘,说:“还有这些布料、首饰、香料等样样都是精挑细选的。”
凤姑照例抬手示意。
琉璃便欠身回礼:“西洲妖王有心,您辛苦了。请座。待会儿还请多喝几杯。”
钦原含笑颔首,转身入了客座第四席。他的选位方式让被空出来的第三席显得扎眼寂寞。
目不暇接的宋喆心中不禁微微疑惑。她低声问癸午:“钦原为什么要空出北洲使者身边的座位?难道是东西南北四洲有固定的名次排座吗?”
癸午答道:“北洲和西洲素来不睦,分席而坐也是寻常。”
宋喆点头,道:“哦,这样啊……”
宴会厅门外小妖又扬声喊道:“南洲使者敬贺。”
立于门外的长袍妖将黑色兜帽放下,只身进入宴会厅。
“奉三珠树神之命,特来向凤姑贺寿。”长袍妖说话时声音不见起伏,加之身材瘦削,颧骨突出,总给人一种刻板、阴郁的感觉。
可这次,主座上的凤姑却难得的开了口:“三珠树神近来可还好么?”
使者微微欠身,回答道:“多谢您惦念。三珠树神虽不问世事已久,但也总提起您。主人知您喜好收集各类新奇原材料,特让我带来一批。材料粗鄙不适合在这里展示,故此,早前已清点入库了。”
说着,他又从黑色斗篷内摸出一只古朴的木盒。木盒里,一枚鹅蛋大小的白色珠子正发出七彩眩光。
使者呈上木盒,恭敬的说:“这是南洲的贺礼。”
宋喆虽然不知道这颗珠子的来历,但从宴会厅众妖齐齐倒抽口气的反应来看,她敢断定这枚珠子肯定不是凡品。
“那就替我谢谢三珠树神了。”
凤姑说完,琉璃就亲自上前接过木盒,再递到凤姑手中。
三珠树,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珍珠。——《山海经》
宋喆压低声音问:“那珠子是什么?”
癸午说:“南洲洲主三珠树神叶片上长的孢珍。”
宋喆又问:“很难得吗?”
癸午说:“三珠树神自妖界初创就屹立于天地间,传说能通寰宇,知晓古今。孢珍其实就是三株树神的果实,但并不是所有果实都能长成树妖。那些不能成妖的果实药用价值非常高——它们就被成为孢珍,是妖界不可求之物。”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周山之战将世界分裂开后,妖界仅存的四位战前大妖分别就是:南洲的三株树,北洲的敖海、西洲的执明和中洲的凤凰。”
“哇哦~凤姑也很厉害”宋喆咋舌。
“凤凰涅槃而重获新生,所以,成为凤凰之前的事情,母亲都不记得了。”如果仔细体会的话,癸午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带有轻微的遗憾和怆然。
不过,正对妖界事情兴趣盎然的宋喆显然并没能细细体会。她继续不耻下问:“那为什么凤姑……母亲对三株树神的态度与其他洲主相比,差异这么大呢?尤其是对东洲?”
“母亲不喜热闹,但却喜欢植物,尤其是合欢树。太昭阁还未建立时,她常去南洲游玩……咳,游历,与三株树神见过两次。之后树神归隐,也就不见客了。至于对待东洲的态度……大概是与龙族生性多情有关吧。好了,宴会马上开始了。安静看吧。”癸午难得的一直为宋喆解说了这么多。
宋喆识趣的吐舌应道:“哦。”
此时,南洲使者入了客座第三席。
主客都已就位。妖界(很可能是全宇宙)唯一一只凤凰的第N次百年寿宴正式开始。
弦乐奏响的时候,一群闪蝶舞姬簇拥着一身五彩纱衣的蝶舞翩翩飞入。她们或临空飞旋,或穿行在宾客之间,翩跹而舞,真是美不胜收。
“还是我的蝶舞最美。”贤佑一脸花痴笑的自言自语,只有在目光与北洲使者诸怀相交才有所收敛。
葡萄美酒夜光杯,杯杯斟满;
丝竹弦乐天籁声,声声入云。
嘭!
子时一到,太昭阁外烟花乍现。
一只巨大的烟火凤凰在方诸岛上空盘旋,引得各家门前的窃脂扑腾不停。绚烂的火凤凰展翅一飞冲天之际,灼灼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按照太昭阁往例,凤姑的生辰宴是在生辰的前一天举办,并在当晚子时准时结束。所以,当午夜烟花绽放时即是生辰宴结束的时候。
再也坐不住的雪娇从座位上起身,转身去往厅外。
敖光叫住她:“雪娇。你又想去哪里?”
“当然是看烟花啊。这么好看的烟花海里可没有。”雪娇自认为给了自家大哥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敖光一笑,见招拆招的说:“那倒是。我与你一起观看吧。等看完了烟花,你就同我一起回东洲见父亲。”
“……”雪娇心中泛起无限悲戚。她完全可以预见古板的老龙王父亲朝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于是,来自海里的两只妖站在中洲太昭阁楼上一起看烟花。
就在雪娇心如油煎的时候,宋喆喊了她一声:“雪娇,你知道卫生间在哪里吗?”
“哦,是宋喆啊。哎呀,你第一次来太昭阁,当然对这里不熟悉了。我带你去吧。”此刻,雪娇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灿烂的。
“那就谢谢了。”宋喆一边回应着雪娇,一边还不忘礼貌的朝敖光微笑示意。
敖光无奈,只得嘱咐一句:“我在这里等你。”
雪娇头也不回的挥了挥另一只手,一手揽着宋喆的肩就走远了。
刚进卫生间,雪娇就一改故作镇定的态度,心急火燎的推开窗户就要往外跳。
宋喆好笑的道:“你慢点。不急。等你走远了我再出去。”
雪娇坐在窗沿,回过头,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在太阳穴前方后放开,朝宋喆做了一个帅气的手势。
“谢了。走了。”说完,一个纵身,跳进了滚滚江水之中。
为了掩护雪娇的逃亡行动,宋喆硬是在卫生间里待了足足一刻钟才走出来。她这才刚走过转角,就被一声突兀而高亢的叫喊惊住了。
“宋喆!”
还没等宋喆抬头,一只沉重的手臂就搭上了肩头。她心道:‘这姿势感觉很熟悉啊……简直和雪娇刚才的手法一模一样嘛。’
“哎,嫂子。你可是让我一顿好找啊!来来来,咱们找个地儿喝一杯去——”
贤佑咋呼呼的声音震得宋喆耳膜嗡嗡作响。她一脸问号的看向贤佑,正准备说些什么得时候突然感觉肩膀上一轻。原来是癸午伸手过来拎开了贤佑的手臂。
“哥?嘿嘿……不碰,不碰。我到那边一个人喝去,嘿嘿……”贤佑虽带着一身酒气的傻笑着,但脚步却稳得很。
走廊上,几个妖娃娃追逐打闹。一个妖娃娃冷不丁撞到两根粗壮的‘柱子’,抬头仰望时才发现‘柱子’们有一个身着甲胄的主人。妖娃娃们被这武将的威武气势所震慑,纷纷掉头跑开了。
贤佑也想跑,可一个年轻武士从角落里现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前路被拦,后路被堵的贤佑自知再无可避。他摸摸剃成板寸的后脑勺,对着武士咬牙切齿好一阵,才慢腾腾的转过身,硬着头皮讪笑道:“诸怀叔叔,好久不见了哈?嘿嘿~”
“若是从你逃婚时开始算,那是挺久的了。”应答的诸怀一脸的不苟言笑。“我带来了你娘亲的口信。”
闻言,贤佑偷偷咋舌。
诸怀上前几步,现出手掌里一枚圆形晶砂珠。那珠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透明中有朦胧之物在其中回旋。
珠子漂浮在半空。诸怀食指一点,珠子顶端就升起来。从珠体与顶端的开合处,溢出一缕缕细小的晶砂。晶砂在空中聚集、组合,最终形成了一方与真实环境相同比例的单色场景。场景里,有一位温柔恬静的美妇正侧卧在贵妃榻上。榻边坐着的一位蓄着络腮胡的健壮男妖正端着一只药碗。
“佑佑,咳咳。你回来吧。娘亲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和雪娇都不满意这门亲事,那就此作罢吧。你快些回来给你父君认个错。娘亲想你想得紧,咳咳……也不知你在外边可吃得好,睡得好……咳咳咳!”美妇捂着心口,频繁的咳嗽几乎让她语不成句。
“你歇歇吧。他满世界乱跑,哪里还用你操心?你只顾着你自己就是了。”络腮胡健壮男妖出口的声音竟意外的温柔。
场景里显现的正是北洲洲主姬吴雷和夫人夏姬。
等夏姬咳嗽稍缓,姬吴雷才将视线自她身上转开。他沉声斥道:“不孝子,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来!”
晶砂珠放映的场景到这里截止。微小晶砂重新汇聚飘流回了水晶球里。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告辞了。”诸怀说罢向癸午和宋喆抱拳告辞。
“慢走。”癸午回礼。
贤佑自知躲不过。他只得收了水晶球放入怀里,并在诸怀和年轻武士的‘护卫’下蔫蔫的离开了太昭阁。
与之相对比的是与贤佑串通一气逃婚的新娘,雪娇。在宋喆掩护下,从卫生间跳窗而逃的她此刻正在中洲某处密林里逍遥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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