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逢

曾可为的死疑点重重,案件已经正式被城北分局刑警队接管,副队长周元带着蓝海奔波了一整天,在之前吴宇航调查的基础上又深入了不少。随之信息量的增多,曾可为的死因浮出水面,表面上看是心脏骤停引起的猝死,但在他体内发现了大剂量的甲基***,也就是冰毒的主要成分,曾可为的真正死因是摄入过量毒品而引起的心肌撕裂。

作为海城市的知名企业家,曾可为死于吸毒过量可谓是个大新闻,他的家属和公司股东都极力把影响降到最低。不仅对所有媒体闭口不言,同时要求警方暂不公开消息,力争让公司正常运转平稳过度。

曾可为的妻子郝萍当初是和他一起白手起家的,公司上了轨道后,她才逐渐回归家庭,专注照顾儿子曾强。丈夫的突然离世给她的打击着实不小,但她还是展示出了老板娘的能力,及时回到公司处理一切事务,安抚股东和员工,让大家解除顾虑、安心工作,保证公司旗下各家餐厅和其他业务的照常进行。

比起处理公司内务,让她头疼的是各个媒体众多记者的追问。虽然已经在最大限度上封锁了曾可为的死讯,但媒体人的嗅觉实在太过灵敏,这么重大的消息,他们断然是不会放过的。

这件事也让云若夕处于了一个十分尴尬和为难的位置,一方面,顶头上司因为错过了占据顶级头条的机会,而指着鼻子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汇报,让她尽快写出报道将功补过;另一方面,众多同行不停地“炮轰”打探消息,更有甚者还把她和曾可为的死牵扯到了一起,以吸引公众眼球。

对于一名记者而言,“爆料”似乎就是他们工作的重点,但是,云若夕是有底线和职业道德的。她根本不想利用逝者赚取吸引力和阅读量,何况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她作为目击者也是不能随意对外公开内容的,而且郝萍还特意让关澜找过她,让她对此事守口如瓶。

虽说公众还不清楚曾可为的真正死因,可一旦曾可为死前的状态被公开的话,必然有人能猜测出个八九分,更有人会借题发挥,给曾可为“创造”出种种新闻。云若夕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就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领导威逼利诱地催她交稿、同事七嘴八舌地各种打听、同行围追堵截地打探消息……这也是她从事记者这个工作以来从没有经历过的。

好在蓝海的一个电话解救了她,她借口警方找她,就匆匆躲了出去。

“嗨!”云若夕看见蓝海正倚着一辆黑色SUV,满脸的倦容。

“嗨!”看见她的时候,蓝海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警官,你能换个词吗?什么叫出来了啊?说的我好像进去过似的。”云若夕笑着说,见到这个自己真正的儿时伙伴,他们彼此好像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

“哈哈,”蓝海也笑了,“好像听着是有点儿别扭。”

“你怎么突然来了?”

“昨天忙了一天,要不早就来找你了。”

“忙那个谁的案子?”云若夕没有明说。

蓝海点点头,“要不是这案子,我还见不到你呢。”

“你们神通广大的,要找我还不容易啊!”

“对啊!”蓝海如梦方醒似的,“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在系统里找找你呢?”

“唉,那就是不想找呗。”

“不是,还真不是。”蓝海连忙说道,脸上露出和小时候一样的略显羞涩的样子,“我才进队里不久,还没那个权限,再加上平时太忙了……”

云若夕看他这样,觉得好好笑,“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着急就脸红。”

“你也没怎么变。昨天我刚拿到资料的时候,看见云若夕这名字,还想着是不是同名的,结果一看见你就知道肯定是。”

“我可不敢轻易认你了呢,”云若夕从上到下打量着个子高高的他,“小瘦猴儿长高了长壮了,也变黑了。”

蓝海摸摸自己的脸,“黑了很多吗?”

“还行还行,黑点儿健康,挺好的。你看人家古校长,还故意晒黑呢。”

“干我们这行,风吹日晒的,不黑都难。”蓝海说到这儿,往云若夕身后的方向看了看,随即打开车门,“我们上车再说吧。”

“哦。”云若夕很配合地上了车,“怎么了?”

“刚才有个人在你后面一直往这边看。”

听他这么一说,云若夕叹了口气,“唉,我真是服了这帮人。”

“怎么了?”这下轮到蓝海这么问了。

云若夕就简单地把现在大家打探曾可为消息的事说了说。

“果然是信息社会啊,传的太快了。”蓝海并不意外,“你这样做就对了,这件事什么都不要说。”

“死的蹊跷?谋杀?”职业的敏感性让云若夕问道。

蓝海看到云若夕那一脸的“求知欲”,笑着说,“都不让你说,我就更不能说了。”

“那能说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你们当记者的,是不是都是这么八卦啊?”

“我这不是八卦,”云若夕有点儿凝重地说,“不管怎么说,他是死在我眼前的,至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的心里才会好过些。”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这么想,就算你不在那儿,结果也是一样的。”

“对了,”云若夕突然想到什么,“你这样来找我没事儿吗?”

“有什么事儿?”

“我看电视里面,警察破案的时候不是得避嫌吗?你查这案子,你又认识我,没事儿吗?”

“哈哈哈,你又不是犯罪嫌疑人,放心吧,没事儿。”

“对啊,我又没有杀他的动机。”

“就……”话没说完,蓝海及时把后面的“是”咽了回去,转头看向云若夕,“你又套我话是吧?”

云若夕忽闪着大眼睛,故作遗憾地说,“可惜,没成功。”

“以前我就总上你的当。”

“你还记得呢?”

“那当然。”

……

两个人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一路上聊得很开心,车开到地方差点儿错过去。

“又是火锅!”云若夕看到蓝海带她来的餐厅,不由得想到海天上次也是选的火锅。

“不喜欢吗?”蓝海有点儿担心地问,“我记得你是最爱吃肉的啊!”

“不是不喜欢,挺好的,我爱吃。”

吃饭的时候,又闲聊了几句后,蓝海终于了准备进入自己今天来找云若夕的正题了,他一定要向她求证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若夕,”他拿起一盘羊肉,一边往火锅里夹,一边吞吞吐吐地问,“那个……”

正低头吃肥牛的云若夕抬起头,“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改名字了?”蓝海临时换了个问题。

“嗯……”云若夕心想我都知道了,当然就不问了啊,可是她又不想说出是从海天口中听说的,以免增加他们兄弟间的误会,“我想你要是想说的话,会告诉我的。”

“其实吧,换个名字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蓝海又拿起一盘冬瓜往锅里夹着,好像手里不拿个道具就问不出口似的,“昨天……”

云若夕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他应该是要问海天的事,自己也在想要怎么和他说。

“昨天海天怎么会去找你?”蓝海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那个……他……”这下轮到云若夕支支吾吾了,“他是去接我的。”她尽量说得委婉些。

“他去接你?”蓝海手中的筷子停住了,“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看到云若夕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筷子里夹着的冬瓜一下子从悬空掉到了汤里,飞起的汤水溅向了云若夕。

“哎呀!”她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脸,但手和胳膊上被热汤溅到了。

“啊!”蓝海反应过来,立即站起来,万分抱歉地一边查看她受伤的地方,一边喊服务员,“服务员,快拿些冰过来!”

“没事儿的。”云若夕看看烫红的地方,她刚要用纸巾去擦还留在上面的汤汁,蓝海已经半蹲到她旁边,托着她的胳膊在用自己的手帕清理了,“都是我不好,我怎么那么大意……”他嘴里不停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轻、很细致,云若夕看着他笑了。

“胳膊都烫红了,看着都疼,你还笑啊?”蓝海很懊恼自己的过失。

“哎呀,就这么一点儿,没事儿的。”云若夕抬起胳膊。

“别动!”蓝海握住她的手,他握的时候很细心地躲开了被烫到的部位,他把这时服务员送来的冰桶放到地上,用手帕包了一些冰敷到云若夕受伤的地方。

看他认真的样子,云若夕扑哧一乐,“行了,没那么严重,一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行,留疤怎么办?”

“不会的,再说又不是脸上,没事儿的,我没那么娇气的。”

蓝海并没放开她的手,依旧仔细地冰敷着。

“你看人家男朋友,人又帅又温柔又细心!”邻桌的一个女孩儿借机要教育教育自己的男朋友。“行,我学,要不,你也烫一下?”“哼,懒得理你!”

听到他们那么说,云若夕抽回自己的手,“好了,好了,真没事儿了,都不疼了。”

见处理得差不多了,蓝海站起身回到座位上,还不放心地朝云若夕的胳膊看了看,“真没事儿吗?”

“放心吧,没事儿了!”

“我刚才真是太不小心了……”

“好了好了,别絮絮叨叨的了,”云若夕看看自己上身穿着的T恤,“其实也怪我,刚才要是不脱外套就好了。”

“这么说的话,今天不吃火锅就对了。”

“也不是啊,要是吃烧烤的话,可能就是炭火飞过来了吧。”云若夕笑着玩笑道。

“你这么说还不如骂我两句了。”蓝海见她被烫到的地方已经不那么红了,就把手帕里的冰倒了出去,拧干水。

“你怎么还用手帕啊?现在真是难得一见还有人带着这个。”

“习惯了吧。”蓝海把湿手帕搭到椅子背上,他缓了口气,“海天是你男朋友吗?”

果然,一段小插曲过后,又回到了正题。

云若夕故意往后坐了坐,嗯了一声。

见她这样,蓝海苦笑了一下,“你干吗?还怕有汤飞过去啊?”

“呵呵,你看出来了啊!”云若夕笑着坐回原位,其实她只是想逗他一下,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让气氛也轻松一些。

“你们怎么认识的?”

“嗯……”云若夕知道断然是不能说出海天冒充他的事,就随口编了个理由,“采访的时候认识的。”

“你采访他?”

“也不是,是采访别人的时候,刚好认识他的。”

“哦……是这样,那……”蓝海若有所思,“你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刚开始。”

听到这个回答,蓝海本来凝重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了解他吗?”

云若夕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你应该知道我和他是亲戚了吧,他是我堂哥,”蓝海想了一下,“我不想说我和他之间的那些事儿,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最好多了解他一些,好好儿地看清楚这个人。”

“嗯,我明白。”

“来,快吃吧!”蓝海夹着火锅里的菜,努力掩饰着心中的落寞。

蓝海和海天不同,他不像海天那么能言善道那么讨女孩子喜欢。他不善于言辞,更不会讨人欢心,总是把很多话很多事都放在心里。即便他今天是鼓足勇气来找云若夕,想和她表明心意,想和她坦露自己多年来的心路历程,可当他确认了自己来之前最不想被证实的猜测时,他又退却了。他很想告诉云若夕关于海天和海天家里的情况,可是他也明白现在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也许她会认为那是自己对海天的诋毁,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只好给出善意的提醒,让她自己多去留心,而他当然会默默地守护着她,让她不被伤害。

云若夕之所以在蓝海面前承认海天是她的男朋友,那是因为,她对海天确实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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