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儿?小雀儿?瞿如,瞿如,你这个死孩子,又跑哪去了?”
手中拿着一块石刀片儿,背上背着一个一两岁大小的女娃儿。罩着一身粗糙的兽皮衣,古铜色的面容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少妇,站在杂草丛中焦急而又无奈的呼喊着。
“阿水啊,你们家小雀儿肯定又偷偷跑进常羊山,找阿木那帮臭小子去了。”
不远处一个正用石刀片弯腰割草的妇女,从杂草丛中抬起一张笑脸说道。一头乱发仅用一根木棍簪着,看起来与她脚下的杂草几无二致。
“我说阿水啊,你也别喊了,你家小雀儿早跑没影了。喊了他也听不见,听到了他也不会回来的。”
另一边挎着半木篮子红色浆果的老妇女,一边麻利的在灌木丛中采着果子,一边也嘚吧着打趣道。
“照我说呀,你家小雀儿长得又高又壮的,你老让他跟咱们一帮娘儿们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你就该让他跟阿木他们一起学习打猎的真本事,将来指定能和部主一样成为咱们部族里最厉害的猎人。”
“呸呸呸,雉嫂儿你莫要乱说,小雀儿怎么能跟部主比,阿木才是咱们将来的部主。”少妇说着,神色有些迥然地瞄了眼不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见她没什么表示这才稍松了口气。
继而又有些无奈的说道:“再说了,小雀儿才多大年纪,他才八岁啊,还是个孩子呢,还没到学习打猎的年纪呢!”
“阿水嫂,我听她们说你家小雀儿是你跟瞿如鸟生的,是不是啊?所以你才叫他瞿如的,是不是啊?”
一个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少妇挑着眉眼凑了过来,八卦之光几乎要从她的脑门上溢出来了。
“丹粟你不要听她们胡说。”少妇跺跺脚羞赧的驳斥道,还顺带将周围的妇女给圈瞪了一遍。“小雀儿就是我跟他阿布生的,那眉眼那模样,跟他阿布哪里不像了?”
“看眉目倒像是亲生的,可看身型就不大像了。小雀儿才八岁就已经长得那般高大壮实了,你家男人精瘦精瘦的,看着就不像是能生出小雀儿那么雄壮的孩子……”
还不等小少妇收声呢,就听远处一个妇女桀桀怪笑道:“呦呦,丹粟还知道阿水家男人精瘦精瘦的呢。是不是偷偷看过啊?还是偷看人家沐浴了?”
“咯咯咯咯……”
“嘎嘎嘎嘎……”
登时,一群妇女好似开了嗓的鸭群,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怪笑声,把小半片山坡都给喧闹了起来。倒是把边上几个一脸懵懂的小屁孩,给衬托得愈发无辜与单纯了。
“你瞎说,我才没有。阿水嫂我真没有偷看乌鵁哥洗澡,你别听她们瞎说。不准笑了,你们不准笑了……”
小媳妇到底是脸皮薄了些,一边连连给阿水嫂解释,一边赧赧的试图阻止众妇女的调笑。
“丹粟,别理她们,让她们笑去,你越搭理她们,她们笑得越起劲。”少妇阿水拉着小少妇安慰道,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意瞪了其他妇女一眼。
“好了好了,你们别欺负丹粟了,人家才嫁到咱们部族里来。要是把人家欺负走了,小心黑豚找你们拼命。”
好一会之后,一个方才还笑得合不拢嘴的没牙老妇,才笑骂着制止了众妇女的欢闹。
“说起当年那只瞿如鸟,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当时那只瞿如鸟就站在阿水面前,嘴巴张得那么大,我当时还以为阿水要被它一口给吃掉了呢,吓死个人了!”
一个妇人张开双手夸张的比划出一个血盆大口的姿态,绘声绘色的给众妇人说道。而后又拍着自己雄浑的胸脯,一脸的心有余悸之色。
“我也记得我也记得,我家男人说了瞿如鸟可是异兽,厉害得紧。咱们部族一百多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人家,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另一个妇女也照猫画虎似的拍着胸脯,奈何没人家雄浑壮观,拍不出那种波涛汹涌的感觉。
“然后呢,那只瞿如鸟为什么没有吃掉阿水嫂?”方才还委屈巴巴的小少妇丹粟,这三言两语的功夫八卦之光蹭的一下便又冒出来了,一脸期待的看着答话的少妇追问道。
“去去去,你才被吃掉了呢。”少妇阿水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小少妇的大腚上,啪的一声甚是响亮,弹性着实不一般。
“哎呦。”小少妇一声惊呼,却不怒反腆着脸撒娇道,“阿水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好奇嘛,你就跟我说说呗。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说出来你都不信。那只瞿如鸟从嘴里吐出了一团青光,有这么大。”还不待少妇阿水回答,另一个妇女就比划出一个甜瓜大小的手势抢先答道。
“当时阿水肚子里还怀着小雀儿呢,那团青光就吐在阿水的肚子上,然后就钻进阿水的肚子里不见了,最后那只瞿如鸟也飞走了。”
“啊?真的吗?阿水嫂。”小少妇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向身边的阿水嫂。
“当然是真的啦,阿水当时被吓得都瘫在地上了,我看得真真的。”又有妇人信誓旦旦、迫不及待的抢答道。
“这么说,小雀儿真的是阿水嫂跟那只瞿如鸟生的?”小少妇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少妇,一副很期待她家阿水嫂和那只瞿如鸟有点什么的模样。
“那不能,当时阿水肚子里已经怀着小雀儿了。”妇女摇摇头否定道,继而又话锋一转,“不过就算不是,我觉得小雀儿和那只瞿如鸟也一定有关系。”
“我也觉得有关系,你们想想那只瞿如鸟多大啊,两只眼睛瞪起来都有我的两个拳头大了!小雀儿长得又高又壮,很可能就跟那只瞿如鸟有关。”
“该不会,小雀儿被那只瞿如鸟附身了吧?我听我家男人说,有一些厉害的妖精鬼怪会附在人的身上,偷偷吸人的精气呢。”一个妇女神神叨叨的说道。
“你傻啊,你看小雀儿像是被吸了精气的样子?而且瞿如鸟是异兽不是妖精鬼怪不吸人精气,它们是两码事。”另一个少妇不屑的反驳道,仿佛对于鬼怪之事甚是了解。
“我倒是听人说,有些仙人会投胎转世到一些还没出生的婴儿身上。我看小雀儿就很不一般,指不定就是某位大仙人……”
“哎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记得那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那雷打得就跟天上的仙人在怒吼似的,该不会真的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了吧?”
“对对对,我还记得当时天上还烧着火呢。你们看见了没有,就天边,好大的火啊!大半边天都被烧红了。”
“我还听我家男人说啊,闪电的时候他隐约的在电光中好像还看见一个巨人,站起来有天那么高,脸有山那么大……”
众妇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比比划划着,都快丢下手头的工作凑作一堆了。
少妇阿水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们,就差没问:当人面扯人闲,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终究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实在是她也怕了这些碎嘴子的女人们,怕她们喋喋不休地追问当年那件事,而她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当年那事确实奇幻了些,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只依稀记得,当时那只瞿如鸟是那般盛势凌人的俯视着她,那目光就好像在审视一件并不十分满意的商品……
好吧,她承认,所谓审视的目光,其实是她事后通过回忆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然还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了,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啥都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最后定格在了一张利齿森森的大嘴上,那只瞿如鸟俯视了她一阵之后,竟张嘴就朝她叼来。那黑咕隆咚的鸟嘴,那锋利的鸟喙,当时就给她吓得身子一抽抽不省人事了。
待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自家的床板上了,那只瞿如鸟也已然不知所踪了。
甚至,就连瞿如鸟朝她肚子上吐了一团青气这种谜之操作,都是她那帮姐妹淘你一嘴我一嘴的侃给她听的。
至于其中加工工序深几许,又掺杂了多少水分,她也已经无从考究了。她唯一想知道的是,那只瞿如鸟吐在她肚子里的那团青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会不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奈何她一个孤陋寡闻的小部族妇女,虽有心探寻却终究是有心无力了,这便也成了她这些年最大的一块心病。
好在,辗转八年过去,她那个好大儿从出生至今,一直都是健健康康、无灾无病的,多少让她这块心病得到了些许慰藉……
“你们一个个瞎说啥呢,瞿如就是长得高大了一些,扯什么仙人鬼怪的。仙人的事也是你们可以嚼舌根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突然,一个颇为严厉的声音打断了阿水的回忆。待她抬头望去时,就看见她方才偷瞄的那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正挥着石刀片面容严肃地呵斥众妇人。
“我家男人说了,那天之所以打雷闪电发大火,应当是有仙人在天上打架。你们再胡说八道,万一被头上的仙人听了去,如何是好?”
妇女突然压低了声音严厉且敬畏的说道,好似真的怕被头上的仙人听了去一般。众妇人不由得脖子一缩,脸上也尽皆浮现出敬畏之色。
“都不要说了,赶紧干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里柴草都够过冬了、都不缺吃食了呢。”妇人挥了挥手中的石刀片驱散了众妇女。
而后又看着少妇阿水说道:“你也莫要多心了,好好干好你自己的活,我家阿木会照顾好你家瞿如的。”
“哎,我晓得了,谢谢主妇。”少妇阿水连忙笑容可掬地应道。
与此同时,常羊山的密林间,八个腰系兽皮裙,手持各式木质或石质武器,看面容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正鬼鬼祟祟的蹲作一团。
“等猴子布置好陷阱之后,咱们就这样包围过去,把那些簏牛赶到陷阱里去。”其中一个少年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
很快,一幅简单的部署图便出现在众少年眼中。居中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线条,周围疏密有致的分布着七八个点。乍一看一目了然,再一看双眼茫然。
“鹿蜀、溪、彀,你们三个去河的下游,将簏牛往上游陷阱里赶,注意不要让它们从水里跑了。”少年指点着线条下游的三个点给其他少年解说道。
“櫫、白菅你们留在这边,稻禾、鬣彘你们悄悄摸到河对岸去,不要让簏牛从河岸两边逃脱了。我与猴子负责守陷阱,争取至少要猎到一头…不,至少两头簏…”
“嘘。”少年斗志昂扬的声音,突然被另一个少年的嘘声给打断了。就见他将右手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大家安静,“你们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少年话音一落,众少年立马安静下来,一个个屏气凝神竖耳倾听。果然,随着嘈杂尽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从四周的杂草从中透了出来。
声音细碎而又杂乱,少年们很快就分辨出,这应该是某个生物在杂草中穿行,身体摩挲杂草以及踩踏草丛所发出的声音。
而且,从声音的杂乱程度不难判断出,这个生物的体型还不小。这让众少年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呜呼。”突然,一道短促而又粗重的叫声传来,好似某个生物无意识的叫了一声。
“不好,是凶兽猼訑。”方才部署的那个少年,当即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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