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斩御史崔众
论曰:「将帅专阃外之事,不行法,不尚威,固难以立功。然行法尚威,止以制服部下将士,使一听吾令,尽力于事也。若天子遣使于军中,有所违犯,亦自戮之,则置朝廷于何地?况灵武初基,大乱未定,为将帅者,固当尽忠义之心,尊奉王室,以起盛大之势。尚虑威灵未张,安得为强横之态,以轻朝廷?即崔众奉诏交兵,骄慢将帅,此固有罪,奈奉朝命,何不论奏其状,乞行国法?」
于时天子方倚注将帅,无不从之理。天子从之而行法,则将帅尊,朝廷威,二事俱济矣。
何至忿其无礼,遽行军法?
朝廷已任其人,坚拒王命,至言宣敕则斩中丞,拜宰相则斩宰相,此强横之甚矣。且穰苴之斩监军,以苴起卑下,未为将士信服,故请君之宠臣监军,因其有犯而行法立威,以济国事,非己有所忿也。光弼受将帅之任,功效已著,威名已高,不待戮众而三军信服矣。况众为御史,奉朝命交兵,又非监军之比,以骄慢戮之,是因忿而行法,至有「斩宰相」之语,岂非强横之态也?
将帅之臣,遇朝廷微弱,强横自恣,此固跋扈者常事。且光弼忠贤,不当如是,盖暗于大体,忿而不思也。光弼将帅之才,杰出于时,平贼之功,高于诸将。晚为谗人所间,大节微亏,盖不能去强横之态也,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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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陷睢阳害张巡
论曰:宰相举事,系天下利害,常尽大公之心,尚虑智谋不周,或至败事,况挟不平之意乎?房琯之为相也,与贺兰进明有私怨。进明帅河南,既兼御史大夫,是假风宪之威以重其任。琯又用许叔冀为都将,亦兼大夫,均其官,使不为下,此宰相乘不平之气举事尔。
遂使睢阳危迫,而进明不救,忠贤数人为贼所害,军民之众,罹其荼毒。或曰:「贺兰进明好进之人,巡、远功名既高,固有嫉之之意,虽无许叔冀争权,未必出兵救援,则睢阳陷贼,实进明之罪,不系房琯之过也。」
答曰:进明先授摄御史大夫,不满其意,遂极言排琯,交憾愈深,此固好进之人。及帅河南,权任甚重,琯或虑其难制,必用大将以分其权,则当择贤才任之,使共力国事,奈何叔冀一狡险人,为都将,复重其官,与节帅等,是正使各尚气势不相下尔,岂宰相大公之意也?
不然,进明虽好进,于巡、远功名不无嫉意,当南霁云求救,忠义愤发,言词哀切,足以感激于人,稍异木石者必动心。进明亦非全然凶狠不知情义者,安得绝无救意,岂非有惮而然耶?
或曰:「韩愈作张巡传,后叙止言进明嫉巡、远声威功绩出己之上,不肯出师,不言叔冀事。」答曰:「愈叙张巡事,以李翰所作传尚有遗落,据汴、徐间老人所言者书尔。老人传当时事,又岂能窥进明之情况?
愈所书止曰遗事,故不尽其本末。唐史高适传载移书许叔冀,使释憾,同援梁、宋,此事尤足证明。则房琯挟怨用人,致睢阳陷没,颇为得实。
嗟夫!琯以时名作相,不能立大功,辅大业,已负肃宗倚任之意,又挟怨用人,致败国事,则琯之流落以没,非不幸也。后为相者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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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承恩为史思明所害
论曰:李光弼谋史思明事,何不度事机,不顾国体之甚!思明为禄山逆党,罪不容诛,但能从耿仁智忠义之言,以范阳一道归于朝廷,虽险诈之心未可全信,已能斩安庆绪之党,表归顺之节,天子命之节帅,封之王爵,恩宠方厚,未见复叛之迹,何遽遣人图之也?
若以叛逆之罪,险诈之情,必不可留,亦须国威兵力足以制服其心,赫然命将诛之,示天下去恶之法。
何至方降国命之际,乃遣人为之副介,使潜结部曲图之,此岂国体也?况河北残寇,尚未平定,叛逆之党,方观国之恩信厚薄,为向背之计。
思明既以归顺被宠,随而图之,使叛者决其计,此又岂事机也?使思明复叛,大乱两河,毒生民,败王师,凶势之盛,数年始平,由兹失策矣。噫!光弼贤将,谋乃如是之失,后之谋国事者,得不深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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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节度使讨安庆绪
论曰:「用师不立统帅,固鲜成功,又况内臣监其事也?庆绪反于东都,凶势已去,虽有众数万,尚据相州,人心贼气,不同前日。一子仪、一光弼,讨之沛然有余力,何必二帅并命?既以二帅俱元勋,难于相统,故不立元帅,虽失用帅之法,别无维制,犹可成功,何至假鱼朝恩观军容、宣慰之名?朝恩内臣,天子所亲信者也。
天子亲信之臣而观军容,且复宣慰,是主一时之事也。既主其事,必有预谋画、作恩威、取功名之意。然子仪、光弼以元勋自任,必不曲从也。诸镇之将,观其势,肯不附托乎?肯无畏避乎?他将各自为谋,子仪、光弼尽力于事,命令不能制于众矣。措置如是,欲不败,不可得也。故数月间不能平定残寇,九镇之师,卒溃而归,河南之民大罹其毒,由兹措置之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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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岘降蜀州刺史
论曰:肃宗逐李岘,不唯为内臣所制,亦昏暗然也。岘之名德,为时信重,作相未逾月,谋论风采,已能耸动中外。及论毛若虚奸回,致崔伯阳等无罪谴逐,此固易明之事。一县尉捕捉杀马坊卒,非凶暴之甚,安敢行法?
李辅国言卒之冤,伯阳等按覆之,具得其状,独若虚附会辅国,力言其冤。肃宗不信伯阳等公正之言,但凭若虚奸奏,岂非为辅国所制?既枉逐正人,宰相辩之,复以为累,且对侍臣言岘专权,逐之远郡,独为宽法。
是果不能辩曲直,察枉正,昏暗之甚也。辅国一阉人,以护从微劳,宠用过分,遂致强横,挠乱国法,公卿百官,承附者众。岘既为相,首论其状,辅国寻让任用,虽出忿意,是亦知惧也。一阉人强横,天子不能制,大臣不敢忤。贤者作相,首挫其锋。若任之岁时,必能制其奸恶,不至于甚。」岘方尽心国事,无所畏避,肃宗以为专权而逐之,养成辅国之势,卒至大恶。噫!肃宗中兴之主也,以过宠内臣,遂昏懵至此,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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