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河北
论曰:长庆失河北,穆宗昏主,崔植、杜元颖辈庸才,皆不足议。迹其本,由宪宗失之也。
元和十年,宪宗用裴度相,至十四年,两河平定,天下藩镇无跋扈之臣。时方治平,宪宗遂有骄逸之意,以奸人皇甫镈为相,逐度出镇。
宪宗既逐度,穆宗止得用崔植、元颖辈矣。逐贤相,任常才,欲天下无事,不可得尔,所以复失河北也。一贤者相,凡四年平定天下;数常才相,不二年河北复乱。所谓天下安危皆系于相,事岂不明乎?
或曰:「宪宗用裴度相,虽平定两河,然镇之受代,在萧俯、段文昌、崔植作相之时,幽之纳土,在元颖作相之后。二镇虽复失之,本亦由数相得之,何关裴度事耶?」答曰:长庆初得幽、镇,虽在植辈作相之时,然本由裴度能定两河,故国威大振。镇州睹诸贼伏诛,无所援助,纳德、棣,质爱子,朝忧夕惧,不敢保首领。镇既惧,幽自慑伏矣。致国威如是,非度而谁?
植辈相穆宗,得镇得幽,乘时得之耳,有何施为乎?亦犹李林甫、牛仙客初相明皇,尚致天下狱讼稀少也。况萧俯、段文昌建议销兵,先以失策,则植辈常才可知也。
兼不止失幽、冀、镇,魏博亦为贼臣所据矣。若宪宗既平天下,深念安危之本,不纵骄逸,不任奸人,使度久于其位,经制国事,以固本业。穆宗虽中常之主,顾大勋德为辅,必不至荒僻;奸邪幸臣惮宰相刚正,必不敢肆其所为;藩镇惧宰相威略,必不敢跋扈。若是,天下岂有事乎?宪宗既已逐贤相,穆宗为君仅及中智数常才相之,众邪幸惑之,朝政不修,法度废弛,藩臣何惮而不乱也?长庆君臣之事不足议,其本由宪宗失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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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处厚乞相裴度
论曰:「韦处厚不顾李逢吉凶威而斥其党,不念裴度旧隙,而言其贤,此公忠之性过人,而益之以至明也。当昭愍即位以童年,方倚大臣。大臣李逢吉,凶人也,欺天子幼弱,大植朋/党,专报私怨。
有所贬逐者,百僚贺于中书,以明快意。其奸凶气焰至此,在朝之人,孰敢犯之?处厚一侍臣,孤直自立,任郎官日,常为裴度因事贬官,逢吉于度亦所深怨也。处厚犯权臣之威,称其所怨,复不念已之隙,力言其贤。
盖以逢吉所为,乃凶狂之态,我公直无过,何畏彼哉?度虽尝逐我,未知我耳。河北之乱,非度不能平定。当天子忧愤之时,度方为逢吉所抑,不得大用。我近臣也,安得以有隙而不言其贤哉?
是公忠之性过人,而益之以至明也。夫公忠则专计国事而不为身谋,至明则深辨事理之归。」处厚尽是道,宜乎位至宰相,才业名德重于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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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愍遇害
论曰:昭愍年十六即位,非上智之性,不无童心。然能纳韦处厚忠言,辨李逢吉奸党,知裴度大贤而召之复相。从李程之谏,辍土木之后,得李德裕奏,令罢进缭绫,听裴度陈论,止东都巡幸,复数视朝,勤于听政。以此观之,本非荒暗之主,若忠贤久于辅导,亦庶几汉昭之比也,但为内臣惑乱,极其荒僻而崩。原其事迹,不止昭愍之过,乃近臣积习之患也。何以验之?
缘内臣仇士良致仕,戒其党曰:「今日为诸君言久远计,天子莫教闲,闲则读书,读书则近文臣,重文臣则广纳规谏,减玩好,省游幸。如此则吾辈恩泽渐薄,权力不重。诸君常以毬猎声乐惑乱之,游幸之所极奢侈,尽奇伎,使一处盛于一处。如此则不暇读书,不亲万机,不知外事,吾辈恩泽永无疏间。」观士良之言,则内臣奸巧惑乱人主之术尽见矣。夫功业之君在位岁久,如宪宗者,不能免内臣之惑,况冲年之君,即位之初乎?
虽忠贤辅导于外,间数日一见,率不过数刻接对,所言者多逆意之事;奸巧内臣穷日夜惑乱,所言者多徇欲之事。在冲年之君,中人之性,何理胜之哉?既惑乱之,又虑冲年之性喜怒无定,或责罚之祸及,乃行弑逆之谋,凡七年之间,弑逆再矣。后之人主,得不凛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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