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陈王安王
论曰:「武宗杀陈王、安王,又欲杀李珏等,不惟褊狠之过,乃不思召后代之乱也。文宗继昭愍即位,晚节无子,以陈王、昭愍之子立为储贰。李珏之议,得其正矣。
及文宗大渐,仇士良矫诏立武宗。武宗,文宗之弟,于次序不若陈王之正。然既即位,陈王李珏何罪?
乃听士良之譛,乘褊狠之性也。已杀陈王矣,又欲杀珏,虽辅相恳救其事,然竟逐之。是使大臣当立储贰之际,不得正议也。正议者获罪,则后之大臣当国嗣之议,不敢忠言矣。臣不敢忠言,则天子之子必长年而大贤,可无他虑。若幼而未有贤名,或无子,孰敢正议其立者?
大臣不敢正议,国嗣何时而定?争夺患起,何所不至?岂非召后代之乱耶?如嗣复立安王之议,乃为不正,然必事状明白,中外所知,乃可罪之,以戒后挟私而议国事者。如事状暧昩,宁知非譛,又安可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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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让太尉
论曰:「李德裕自穆宗至文宗朝,历内外职任,奏议忠直,政绩彰显,遂当辅相之任。然为邪佞所排,不克就功业。及相武宗英主,始尽其才。
回鹘在边,先请待以恩好,及其侵轶,乃授刘沔、石雄成算,使之平荡,得中国大体。上党拒命,举朝惧生事,不欲用兵。德裕料其事势,奏遣使魏镇,先破声援之谋,且委征讨之任。魏帅迁延其役,使王宰领师直趋磁州,据魏之右。魏帅惧,全军以出。
又以王宰必有顾望,令刘沔领军直抵万善,示代宰之势,宰即时进兵。太原之乱,杨弁结中使张皇其事。德裕折中使奸言,使王逢将陈、许、易定兵进讨。
太原兵戍于外者,惧客军攻城,并屠其家,径归擒弁,尽诛叛卒。此皆独任其策,不与诸将同谋,大得制御将帅、用兵必胜之术。上党既平,太尉之命,赏其功也。德裕恳辞而后受者,惧位高而祸至尔。
既知其祸,何不益修仁德以保功名?反益刚强之性,取怨于人,竟为奸邪所陷,是知祸而不知避也。夫得位而立大功名,人之所难也;保其功名,人之所易也。」立功名,非天赋大才不能;保功名,平其心,无怨忌,足矣。德裕能其难者,不能其易者,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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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驾驭李德裕
论曰:人君于大臣,得委任之道,又得驾驭之术,则大臣得尽心于事,以成勋业,而推公于人,不敢窃威福矣。二者一不可失,惟太宗得之。
贞观中,陈思合上拔士论,意间房、杜,则立行窜逐;萧瑀奏中书门下朋/党,则折其妄言,竟黜于外。可谓能委任矣。集中书门下议事,必命谏官、御史、史官随入,或正其失,或纠其过,或书其非。
李靖以老疾家居,欲复使为将,一言于朝,靖已起而统兵,可谓能驾驭矣。使大臣各成功名,不敢骄横,其道其术如此。武宗用李德裕,颇得委任之道,故德裕尽其才谋,独当国事。时之威令大振者,委任之至也。
但武宗性雄毅,观前朝法令不行,纪纲衰替,将大振威令,知德裕才,首命作相。德裕谋略,动合其意,故专任之。委任既专,权势自重;权势既重,天子始不悦之,则怨者得窥其隙而攻之矣。
彼势已重,而怨者攻之,肯帖帖乎?必至于祸而后已。呜呼!武宗英主,知贤相而任之,不能驾驭,尚致太专之弊;中常之主,不知人而任之,又不能驾驭,为害大矣。或曰:既称英主贤相,何待驾驭而无过?
答曰:君臣之性皆雄毅,则锐于行事,而或不思,则喜怒有时而过,行事不无不平。武宗自未免此累,安能察德裕之情?德裕于牛僧孺、李宗闵辈相怨之久,人人所知。平上党之际,奏逐僧孺辈,明恃成功而报怨。
僧孺虽非大贤,尝位宰辅矣,德裕之言,有何显状,至贬之遐裔?宗闵已出远郡刺史,亦不因显过而流窜。御史崔元藻按事有异,是举其职,乃不覆验而黜之。
柳公权方以才望为集贤学士,无故罢职,是一徇德裕之意矣。任其才,从其谋,高其位,厚其礼可矣,何得一徇其意耶?若德裕言人之罪,其状明白,固自当从事或不明,岂得不询验其状?若不然,当有所制也。
有所制,则德裕无过矣。或曰:「武宗英主,能任大臣而不能驾驭。中常之君,何以尽委任之道,驾驭之术?」答曰:惟至公可矣。至公者,不以合意悦之而不察其过,不以违意怒之而不知其贤。人君用大臣,平其心如是,则委任之道、驾驭之术庶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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