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涌

最危险的对手并非盛怒之下出手之人,而是蓄意潜伏、伺机而动者。当敌人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便是其最易被击败之际。

—— 统领吴志

秀兰几乎是蹦跳着走下珍宝阁的台阶,成功的喜悦让她的每一步都充满活力。韩侍卫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双臂抱着一堆珠宝盒。

“韩侍卫,你把这些带回庄园。”秀兰指着那些盒子说道,“我们很快就回去。”

他咬紧牙关。“林小姐,我必须要——”

“这不是请求。”秀兰坚定地与他对视,“回庄园去。现在就回。”

韩侍卫紧握着盒子的指关节泛白。“遵命,林小姐。”他僵硬地鞠了一躬,然后大步离开。

“秀兰小姐……”梅晨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们这样得罪韩侍卫好吗?”

秀兰拍了拍梅晨的肩膀。“我有些事想保密,而且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守口如瓶。”

他已经知晓了许多事情,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或许他就会把一切都禀报给张夫人了。

唉,对此她也无能为力。独立自主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实现。

节日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上街头。秀兰在人群中穿梭,回想起之前路过时看到的彩旗和商摊。梅晨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人群越密集,就抓得越紧。

一股诱人的香气将秀兰引到附近的一个小吃摊前。三层高的竹蒸笼冒着热气。

“两个肉包。”秀兰用几个铜板换来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梅晨盯着递过来的包子。“秀兰小姐,我不能——”

“吃吧。我们还有事要做。”

她们在人群中穿梭,品尝着香辣的肉馅和松软的面皮。梅晨小口小口地吃着,举止优雅,而秀兰则四口就把自己的包子吞下肚。

兵器铺出现在前方——就在秀兰记得她们出去时路过的地方。饱经风霜的木招牌在微风中嘎吱作响。

“秀兰小姐?”梅晨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秀兰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因为我们不能再指望别人来保护我们了。”

店门嘎吱一声打开。热气和浓烈的煤烟味从后面的锻造炉中涌出。兵器整齐地排列在墙上——从华丽的礼仪刀剑到实用的战斗武器应有尽有。节日的喧闹声渐渐变成了远处的低语。

一个魁梧的铁匠从锻造炉中走出来。“欢迎,两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秀兰大步走到匕首墙边。“我们都需要一件防身武器。”

“我也需要?”梅晨轻声叫道。

铁匠走近些,指着展示的匕首说:“每把都配有合适的刀鞘。”

“要能方便地藏在长袍里的。”秀兰用手指轻抚着展示的兵器。

铁匠点点头,然后走到柜台后面。他拿着一些放在一块旧布上的皮鞘走回来。“这些皮鞘有可调节的带子。应该能满足你们的需求。”

秀兰在挑选中,重点关注适合梅晨的较小的匕首。一把细长的匕首引起了她的注意——它的柄比她的手掌长不了多少。

“试试这把。”秀兰把带鞘的匕首抵在梅晨的大腿上。

“秀兰小姐!”梅晨的脸颊涨得通红,“在这里?”

“现在检查合不合适总比以后发现问题好。”秀兰不顾梅晨的扭动,调整着她腿上的带子。

秀兰给自己选了一把八英寸长刃的匕首。她试了试重量和平衡。这金属拿在手里感觉很称手。

“小的那把七两银子,长的那把九两。”铁匠挠了挠胡子,“两把一起算你们十五两。”

梅晨用颤抖的手指从钱包里数出银子。

“现在就把你的戴上。”秀兰把自己的匕首固定在袖子下面。

“可是秀兰小姐,我们在公共场合!”梅晨把带鞘的匕首紧紧抱在胸前。

铁匠转身朝向他的锻造炉,给她们留出些隐私空间。“我只看到两位小姐在做明智的购买。如今人人都该带件防身之物。”

秀兰把梅晨大腿上的带子系紧,确保小匕首稳稳地贴在她腿上。“好了,这样应该行了。”她边说边后退一步检查自己的成果。梅晨的脸颊依然通红,但她点了点头,手指透过长袍轻轻触碰着藏在里面的匕首柄。

秀兰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匕首,感受着袖子下那令人安心的重量。满意后,她转向铁匠。“多谢你的帮忙。”

铁匠微微点头。“小姐们,保重。”

她们回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节日的人群在她们周围喧闹着。秀兰在前面带路,在人群中穿梭。梅晨紧紧跟在后面,眼神紧张地四处张望。

庄园的大门迎接她们归来。一进去,秀兰就感到一天的疲惫压在了肩上。虽然收获颇丰,但也累坏了。

“梅晨,”秀兰一边穿过庭院一边说,“我得换身轻便的衣服,休息一下。”

“好的,秀兰小姐。”梅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宽慰。

在她的临时住处,秀兰停下来打量四周。房间宽敞,布置优雅。丝绸窗帘垂在窗边,厚厚的地毯铺在地上。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她心头闪过。这种奢华让她感到陌生。对我们俩来说都是。

“秀兰小姐?”梅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秀兰转向她。“把你的新匕首藏好,随时带在身上。”

梅晨瞪大了眼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秀兰小姐。”

秀兰走到床边,把自己的匕首塞到枕头下面。这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俩也都没受过正规训练——但有总比没有好。她换上一件轻便的长袍,享受着柔软布料贴在皮肤上的感觉。

爬上床,秀兰叹了口气。床垫舒适地托着她的身体。她最后一次环顾房间,看着这奢华的一切。

“晚安,梅晨。”她说道,声音已经因困倦而变得沉重。

“晚安,秀兰小姐。”梅晨调暗灯笼,悄悄走出房间。

秀兰闭上眼睛,让一天的事情渐渐淡去。丝绸的沙沙声和远处节日的喧闹声将她带入了沉睡。

“秀兰小姐!秀兰小姐!”

秀兰猛地惊醒,心跳加速。梅晨俯身看着她,眼神中满是焦急。阳光透过纸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怎么了?”秀兰揉了揉眼睛。

“你父亲派人叫你,”梅晨声音颤抖地说,“他很生气!”

秀兰坐起来,消化着这句话的分量。“你知道为什么吗?”

站在门口的另一个仆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听到传言说秀兰小姐卖了她的珠宝。”

秀兰叹了口气,把腿从床边垂下。此刻,床垫的舒适感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帮我准备一下。”她无奈地说道。

仆人们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她们为她梳理头发,盘起来,然后拿了几件长袍让她挑选。秀兰的手指在一件饰有黑金色布料的青绿色长袍上停留。这件比她平时的穿着更正式、更华丽。

“就这件。”她决定道。

在她们为她穿衣时,秀兰的思绪飘回到她以前作为李梅的生活。她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从不依赖别人。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很奇怪,几乎有些侵扰,除了梅晨的照顾。

长袍穿好后,秀兰从枕头下取出匕首,藏进袖子里。她看了梅晨一眼,梅晨会意地点点头。

“我们最好别耽搁。”秀兰说着,尽管内心焦虑不安,还是挺直了身子。

“好的,秀兰小姐。”梅晨表示同意,“最好别让林老爷更生气了。”

秀兰走出住处,梅晨紧紧跟在后面。早晨的空气清新凉爽,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她们在庄园蜿蜒的走廊里穿行,精美的木雕和华丽的挂毯彰显着家族的财富与地位。

当她们走近通往林老爷住处的正厅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林倩和林菲怒视着她,脸上带着得意的优越感。林菲用一把精致的丝绸扇子遮住脸,大概是想掩盖上次冲突留下的瘀伤。林倩的冷笑让她的脸变得扭曲而丑陋。

“哟,哟,”林倩开口道,声音里满是嘲讽,“我们就知道你是个荡妇,秀兰,可你也不该亵渎父亲的慷慨。”

秀兰咬紧牙关,但目光坚定。她没时间理会她们的小挑衅。她一言不发,径直向前走,步伐坚定而从容。

当秀兰擦肩而过时,林倩的冷笑消失了。“你竟敢无视我!”林倩厉声喝道,伸手想要抓住她。

秀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林倩。“你还想再挨一顿打吗?”她冷冷地问道,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林倩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上次冲突的记忆像幽灵一样横亘在她们之间。林菲抓住林倩的胳膊,把她拉了回去。

“走吧,姐姐,”林菲低声说,声音被扇子挡住,“母亲和父亲会收拾她的。她不值得我们理会。”

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退下了,但她们的存在仍像一股难闻的气味萦绕不去。秀兰看着她们离开,然后继续朝林老爷的住处走去。梅晨加快脚步跟上。

“秀兰小姐,”梅晨在她们走远后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她们一直都很可怕。”

秀兰看了一眼她的女仆,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一切都会好的。”希望这不是一句谎言。

她们走近大厅,脚步声在光洁的石板地上回响。这个通常热闹非凡的宽敞空间,此刻却出奇地安静。只有几个仆人在边缘徘徊,眼睛低垂。这不是一件公开的事情,而是家庭内部的问题。

林老爷和张夫人坐在主座上,表情截然不同。林老爷面容严肃,而张夫人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得意。秀兰表面镇定,但内心焦虑不安,不过她对目前的形势很有把握。

她深深鞠躬,声音平稳。“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张夫人的笑容变得更加险恶。“你做出这种事,还敢来拜见你父亲?”

秀兰直起身,装作疑惑的样子。“母亲,我做了什么?”

林老爷挥了挥手,罗汉侍卫走了进来,拿着她前一天的珠宝盒。他把盒子重重地放下,打开每个盒子,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套银耳环和项链。

秀兰心中一紧。他是张夫人的眼线。

林老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一把利刃。“解释一下,秀兰。你把所有的珠宝都卖了吗?”

秀兰迎上父亲的目光,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可能的回答。她已经预料到会有这场对峙,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家族审视的压力如千斤重担,但她依然坚定地站着。

“父亲,”她斟酌着词句说道,“我确实卖了一些珠宝。”

张夫人眯起眼睛。“一些?看起来你几乎把所有的都卖了。包括你父亲送给你的珍贵礼物。”

秀兰寸步不让,直视着父亲严厉的目光。“我别无选择。”

林老爷皱起眉头。“解释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钱来支付我的开销。”

张夫人用华丽的扇子遮住脸,笑容更盛,眼中满是得意。

林老爷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你怎么连自己的钱财都管理不好,以至于要卖掉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秀兰挺直身子,决心更加坚定。“父亲,我每个月只有五两银子的零用钱。”

大厅之前已经很安静了,但现在更是寂静无声,秀兰几乎能听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每月五两银子,对于一个贵族家庭的女儿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差距太过明显。

林老爷的脸色变得阴沉。“就在去年,我还批准把你的零用钱增加到四百两。你说你一直只有五两是什么意思?”

秀兰深深鞠躬,声音没有丝毫颤抖。“我的账本可以证实。我一直只有五两,从未更多,从我还小、不用自己管理钱财的时候起就是这个数。”

她的父亲把锐利的目光转向张夫人。张夫人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

“马上解释清楚。”林老爷的话打破了沉默,“我们最近还讨论过增加零用钱的事。”

秀兰看着张夫人在林老爷的审视下局促不安。这个一向镇定自若的女人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完全不知所措。

“你竟敢在管理家族财务时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你想干什么!”林老爷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绝佳的机会。秀兰再次深深鞠躬,眼睛低垂。“父亲,请理解我卖掉珠宝的原因。母亲可能是在账目上出了差错。”

林老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严厉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或许,”秀兰继续恭敬地说道,“父亲可以把我过去一年应得的五千两银子补给我?这样我就可以重新购置珠宝,妥善处理我的事务了。”

“五千两?”林老爷嗤笑一声,“这点钱远远不够弥补。”他紧紧盯着张夫人,“你要补偿她从十岁起所有少给的零用钱。”

“三万八千两?”张夫人结结巴巴地说,脸色变得苍白,“这个月的家庭开支……”

“那就少在你自己和你女儿身上花钱!”林老爷猛地拍了一下扶手,“你放纵太久了,都忘了你的职责是照顾这个家的所有成员!”

他看了秀兰一眼,挥了挥手。“这件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秀兰再次鞠躬。“多谢父亲的宽容和睿智。”

当她退出大厅时,秀兰能感觉到张夫人充满仇恨的目光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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