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空和伊桑分别从允福、允寿手中接过两盒点心,吩咐他们站在亭外伺候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亭子里。
包纤云连忙站了起来,退至凳外,一边行礼一边招呼道:“大哥二哥来了,快请坐快请坐!”然后冲伊汤说道:“汤儿,快叫大伯伯和二伯伯!”声音细小温柔,谦恭之极。
伊空冷眼瞧了包纤云一眼,哼了一声,道:“请坐?我没看错吧,还以为走进了你家园子?”
伊桑却笑眯眯地点了点,道:“弟妹也在啊,多谢多谢!”
伊睐瞪了伊空一眼,微微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这大哥怎么越来越没肚量?怎么能够如此对三嫂说话?”
伊空连忙低了头,连声说道:“是是是!”眼珠儿却不停地转来转去,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包纤云柔声说道:“没事没事,大哥爱说笑的,以前三哥就爱与大哥说话,说与大哥一起很快乐!”她与伊哭的关系一直很好,也一直叫三哥叫惯了,至今多年也没改过口。
伊桑陪笑道:“是是是,三嫂说的没错,大哥就是喜欢开玩笑!”说罢用手肘轻轻触碰了大哥的后背,然后将手里的点心,恭恭敬敬地放在伊睐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爹!”
伊空被老二在背上一推,顿时恍然大悟,只顾与那个贱人斗气,差点忘记了今天来这里的大事,于是眼眶了盛满了笑意,把手里的点心也放在伊睐的面前,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爹!”
包纤云见伊汤稳坐不动,急忙催促道:“汤儿,你快给大伯伯和二伯伯见礼!”
伊汤娇惯成性,成天只知道胡混,只知道惹人讨嫌,心中却是明明白白,大伯伊空冷面冷口,从来就没给自己好脸色;二伯伊桑虽然笑口常开,但一肚子的小心思,谁也不知道他暗地里在琢磨什么,所以伊汤对他们二人根本没一点好感,这时娘让他去拜见他们,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们。
包纤云见伊汤一点也不像要行礼的样子,顿时有点急了,绕到伊汤后面,一把扯了他的耳朵,怒道:“汤儿,你。。。你怎么如此不听话?你。。。你。。。”她本是一个十分柔弱之人,此时百感交集,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教育或者呵斥伊汤,几乎都快哭了出来。
伊汤忽然浑身一震,猛然明白了包纤云的一翻苦心,他爹伊哭离世,他们这一房便没了说话、参事的人,在大家族中未免弱了许多,包纤云之所以低三下四向伊空、伊桑说好话,不过向大家照看他伊汤,然后少受些委屈!
他在前世纵横商海,浮沉升腾,如何不明白这些小道理?于是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叫道:“大伯伯好!二伯伯好!”
包纤云一愣,汤儿一直顽劣不堪,没想到今天倒是听话,才轻轻触碰到他的耳朵,居然马上就老老实实开口叫人了,不似往常,就算将他耳朵给揪下来,不是嚎啕大哭撒泼打滚,就是狂奔出逃!这个。。。这个实在是有点反常。
伊桑笑道:“汤儿。。。汤儿你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
伊空却瞪了他眼,哼了一声:“没噎死你就好!”
包纤云脸上一暗,哀怨地瞧了大哥伊空一眼,嘴唇翕动一阵,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伊睐手掌在桌上一拍,沉声道:“你们跑来做什么?诚心给我气受是不是?”他在厨房忙碌多年,颠锅挥勺,手臂上的力气居然不小,拍得桌上的碗盏都是一震。
伊桑肥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恶狠狠地斜睨了大哥一眼,肚子里暗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草包大哥,你也不想想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怎么就和这孤儿寡母杠上了,这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吗?真是蠢笨到家了,等这事下来之后,哪个王八蛋才和你合作。
伊桑念头急转,说道:“爹,事情是这样的,这个。。。这个楼外楼的大赛就要开始了,我。。。我们来是想请教爹爹,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装备!”说话还使劲清了清嗓子,好似卡了一根鱼刺在喉咙,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才轻松了些。
伊空被伊桑一闹,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过去提了酒壶,给伊睐的酒杯扶了一下,然后给酒杯倒满,才歉然道:“爹,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是心中烦闷,心绪不宁有些失态了!”
伊睐叹了口气,自从老三伊哭死后,整个伊家就看老大学到自己的本事最多,虽然说悟性差了些,说不得倒时也只能将衣钵传给他了!只是这老大的性子,肚量狭小阴冷狠毒,也不知能不能将伊家撑起来?
伊睐盯着他,又看了看伊桑,最后甚至将目光在伊汤的脸上停留片刻,这才道:“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乱了方寸,更不能乱了心!”
伊汤笑道:“祖父说的我明白了,就算是在做菜的时候,也要保持脑子清醒,不然做出来的菜就不好吃了!”
伊睐展颜笑道:“汤儿真聪明,没想到你倒是个明白人!哎,要是等你哪天真正明白事理了,不再顽。。。贪玩了,说不定你才是我伊家的传承人呢!”
伊空和伊桑心里同时一惊,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都是显得有些慌乱和不安。
伊汤瞧在眼里,暗笑不已,这兄弟二人肚子里那些小九九,哪里能够瞒得过他?于是笑道:“多谢祖父厚爱,我一定用心!”
伊桑的嗓子好像又卡了鱼刺,又开始不舒服了,咔咔咔好一阵,并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伊睐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都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就不注意爱惜自己?这是夜里着了凉,还是吃什么卡住了?”
伊桑艰难地憋了口气,终于将咔咔声咽了下去,赤红着脸道:“对不起大家,我。。。我昨晚受了些风寒,不过没。。。没大的问题。”
伊睐点点头,道:“没大的问题就好!”
伊空知道伊桑哪里受什么风寒,不过是听了老爷子把希望寄托在伊汤那个小杂种身上,着急了故意来提醒我,让我想办法!这个死胖子,你那肚子的几条回虫,我早晚给你弄死在肚子里面!哼,不过现在不是和你计较的时候。
但这个死胖子却是不简单,就这么一闹,这算是把老爷子和伊汤的谈话给打断了,于是说道:“爹,我之所以烦闷不堪,还不是为了下个月就要举办的楼外楼那件事!”
伊睐叹了口气,目光却看向亭外,微风习习、白云悠悠,过了良久才说道:“不就是楼外楼嘛,每年的中秋节举办一次,我们依例参加不就行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其实他嘴里说得轻松,事实上却远非如此!整个商城之内,有四家酒楼馆舍鼎力并峙!他伊家的鹄羹楼、袁家的随园楼、梵家的梵风斋以及易家的易和楼,都是老字号,都是实力不俗,大家一边四分商城天下,一边又相互不服,于是每年一度的‘楼外楼’大比武就应运而生了!
每年的八月十五这一天,四家酒楼,各派一名主厨,在四家酒楼合资修建的‘楼外楼’当场献艺,邀请商城里的名流士绅、达官显贵以及各路能说得起话的、有几分薄面的神仙鬼怪,集聚一堂,共同品尝美酒佳肴,最后评出今年的最佳厨师,这个荣誉自然就归之于哪家酒楼!
这不仅仅是荣誉的问题,不仅仅是将楼外楼的招牌摘回去悬挂一年以示炫耀,更重要的是另外三家酒楼,拿出全年利润的百分之三,作为红利以示鼓励!
四家酒楼的声音都不错,哪怕仅仅是百分之三,也是一笔不菲的重彩,谁看了都会眼红!
所以伊睐表面说得轻描淡写,内心却是波澜起伏动荡难平!
伊空沉吟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去年是易和楼摘冠,前年是梵风斋,上前年是随园楼,我们。。。!”
伊空停顿不说,看着伊睐脸上的变化,但伊睐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是伊桑插嘴道:“爹,我们已经三年没拿个楼外楼了,每年拿出去的花红倒是小事,但我们老伊家的面子,可就。。。可就这个。。。!”
伊汤不知道伊空和伊桑一唱一和到底几个意思,但他们那说相声般的双簧,他绝对自信没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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