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来

朱睿感觉自己像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慢慢上浮,意识逐渐回笼,耳边传来几个稚嫩的童声,叽叽喳喳地响着,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他耳边大声呼喊。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微微颤动,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陋的木床,床板硬邦邦的,硌得他后背微微有些疼。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瞧见周围围着几个孩童。他们身着古装,头上扎着的鬃角俏皮可爱,宛如从古老画卷中跃出的小精灵。孩子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好奇与惊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朱先生醒啦!”一个小孩兴奋地喊了起来。这一嗓子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其他几个小孩像是受了惊吓,又像是喜极而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们的哭声在不大的屋子里此起彼伏地回荡着,那尖细而响亮的声音,震得朱睿脑袋有些嗡嗡作响。

朱睿皱了皱眉,想要说话,却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打量自己身上的装束,身上是一件粗布麻衣,颜色就像被岁月侵蚀的船帆,灰暗且毫无光泽,隐隐散发着海水的咸腥味。衣服上有几处补丁,针脚细密而均匀,那是渔村妇人节俭与手巧的体现。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同样粗糙的内衣,腰间束着一条深蓝色的布带,打着一个简单而结实的结,布带上还别着一支有些磨损的毛笔,笔杆光滑,看得出经常被使用。

再看周围的环境,屋子不大,墙壁是用泥土和石块混合砌成的,表面凹凸不平。墙上挂着一幅破旧的渔村地图,图上的线条和标记已经模糊不清。屋子一角放着一张简陋的书桌,桌面坑洼不平,有几处被海水浸湿后留下的白色盐渍。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本古籍,书页有些泛黄、卷曲,书旁是一块磨得发亮的砚台和半块墨锭。屋子另一边是一张破旧的木床,床脚用几块石头垫着才保持平衡。床边有个破旧的木箱,里面装着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和一些教书用的纸笔。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和纸张发霉的味道,这一切都彰显着渔村生活的艰苦与这位教书先生的清贫。朱睿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们哭什么哭,不要影响朱学究休息。”这时,一个古装老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色布衣,衣角有些磨损,头发盘在脑后,几缕银丝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神中却透着慈爱与威严。老妇一边呵斥着孩子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扫帚,作势要打。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哭声渐渐远去。

老妇走到床边,俯下身来,眼神中满是关切地看着朱睿:“朱学究,你感觉身体可好?”朱睿依旧一脸懵逼,眼神呆滞地看着老妇,没有任何回应。老妇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定是这大病初愈,还没缓过劲儿来,连话都说不出了。”她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朱睿的肩膀,安慰道:“学究莫怕,这病啊,慢慢养着就好了。”说完,便转身出去给朱睿热粥了。

朱睿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般,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缓缓坐起身来,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一面铜镜前。铜镜有些模糊,照出的人影也有些变形,但他还是能看出,自己的相貌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这让他在这陌生的环境中稍微找到了一丝安慰。

就在这时,老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那碗是粗瓷的,上面有些细小的裂纹,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老妇笑着说:“朱学究,来,喝点热粥,暖暖身子。”朱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问道:“老人家,现在是哪一年?”老妇把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回答道:“是大宋政和二年。”朱睿心中一惊,他作为熟知历史的人,自然明白这是宋徽宗的年号。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接过粥碗,微微欠身答谢道:“多谢老人家。”然后,他借口自己有些乏累,想要休息,老妇听了,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老妇走后,朱睿缓缓坐下,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本是21世纪陆军学院的战争史教师,那是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他站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教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历史战役的图片和地图,那些色彩鲜明的画面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辉煌与沧桑。讲台上摆放着先进的多媒体设备,他用电子课件向台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讲述着古今中外的战争历史。每一次讲课,他都像是一个穿越时空的引路人,带着学生们在历史的长河中畅游,从古代的冷兵器战争到现代的高科技战争,每一个细节都如数家珍。而在校园之外,是繁华的都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各种先进的交通工具穿梭不息。霓虹灯在夜晚闪烁,照亮了整个城市的夜空。他习惯了在下班后和同事们一起讨论学术问题,或者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查阅资料,为新的课程做准备。回忆起那次抗洪抢险,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他和战友们穿着厚重的救生衣,在狂风暴雨中奔走。汹涌的洪水如发狂的猛兽一般,瞬间将他席卷而去,他只记得那铺天盖地的水浪和令人窒息的压力,周围是战友们焦急呼喊的声音,可他却无能为力地被洪水吞噬。等他再醒来,就身处此地了。

朱睿眉头深锁,满心忧虑。他深知,十几年后的大宋,将宛如狂风中的残烛。金兵南下,那会是一场如噩梦般的浩劫。城镇将不再安宁,原本热闹的集市会被战火吞噬,精美的瓷器、华丽的丝绸都会在铁蹄下破碎、焚毁。乡村也不能幸免,宁静的田园将被鲜血染红,农舍被付之一炬,百姓们辛苦劳作的庄稼地将布满马蹄印和尸体。无数家庭会因此支离破碎,孩童失去父母的庇护,在恐惧中哭泣;老人被迫离开家园,在战乱中颠沛流离。文化也会遭受重创,那些承载着智慧的古籍、精美的书画可能被肆意破坏。他仿佛已经看到金兵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朱睿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可又不甘心袖手旁观,他在思索,自己能否在这乱世中成为一丝希望,改变百姓悲惨的命运。

晚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点起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着,映出一片昏黄的光影。老妇又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是一盘蒸鱼。那鱼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妇笑着说:“朱学究,这是我家小七刚打上来的鱼,新鲜着呢,给你补补身子。”朱睿看着老妇,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他起身,脚步有些虚浮,走到老妇面前,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说道:“老人家,真是对不住。我这病才刚好,这脑袋啊,就像被浆糊糊住了一般,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您瞧,我连您是谁都记不大清楚了,您贵姓啊?”老妇把鱼放在桌上,笑着回答:“我夫家姓阮。”朱睿心中一动,嘴上却依旧笑着送老妇离开。等老妇走后,他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姓阮,阮小七?这怎么可能”。他的脸上满是惊愕之色,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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