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少爷没进新房的事情,已经是全府皆知了。大丫头娟秀为梅影送来了热水。她是老夫人特意挑选了伺候梅影的大丫头。打水这样的活本不用做的,新少奶奶昨夜受了委屈,她必须要小心地侍候着。新少奶奶初来乍到对刘府也不熟,她要看看有什么需要照顾的。最重要的是,等下还要去给老夫人、老爷夫人敬茶。不知道这个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会不会拿下人出气。大少爷不知是怎么了,这都定了十六年的亲了,怎么就在要结婚的节骨眼上悔婚。还这样冷落无辜的少奶奶。娟秀摇摇头,自己一个下人,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本分了。
娟秀轻轻的敲门,开门的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灵儿。冷着一张脸,并未恶语相向,这就很难得了。娟秀立即赔笑道:“我估摸着少奶奶应该醒了,就打了水过来候着。虽说天暖和了,还是要用热水梳洗的好。”灵儿仍是冷着一张脸接口:“不用了,我们小姐习惯用冷水的。”娟秀一时愣在了那里,虽说少奶奶没有发作,但是这不理不睬,更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梅影边梳头,边留心娟秀的一举一动。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留意着。毕竟将来她是伺候自己的人,还是摸清楚了为人比较好。观察下来,她发现娟秀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想的多、做的多,话却不多。她昨天就知道了,娟秀的祖母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她在伺候自己之前,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
梅影见灵儿冷着一张脸,知道是为自己抱不平。只得开口:“难得你想的这么周到。不过我是真的一年四季只用冷水洗漱。灵儿语气不好你不要介意,她这是为我抱不平呢。”
梅影的一番话,光明磊落,让娟秀忐忑的心放了下来,生了亲近之意:“灵儿姑娘初来刘府,必定是有很多不习惯的。我自小就在刘府长大,要是有什么事少奶奶尽管吩咐我。我必定尽心尽力的侍候少奶奶。”
梅影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去问问少爷昨晚在哪里睡的,现在起来了没有,若是起来了,请他来这里同我一起去给长辈敬茶。敬完茶还要去向皇上谢恩。晚了可不好。”
娟秀忙道:“昨晚大少爷喝的大醉,下人们怕影响少奶奶休息就把少爷安置在读书台了。少爷在成亲之前就一直住在读书台。读书台跟咱南风苑相邻,我这就去。”
等娟秀走了,梅影像以前一样拉着灵儿的手撒娇,“灵儿姐姐,我知道你是向着我的。为我打抱不平。但是现在还有点早。等我把事情都了解清楚了,你再当侠女也不迟。我看这个娟秀是个好的,你就不要再给她脸色看了。”
灵儿也是个懂事的,知道她们初来乍到,不应该一开始就给小姐树敌。这刘大少爷办的事,让她心里真的很替小姐难过。老爷和夫人把小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姐何受过这样的委屈。
灵儿叹口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不肯计较。我要做做样子。昨晚受了那样的委屈,我给刘府的人点脸子是应该的。不然她们还以为我们楚府的人都是软柿子。我看这个娟秀也算真心,我知道该怎么对她。”
梅影听了灵儿的话,一撇嘴:“你跟了我这些年,觉得我是任人欺负的吗?好了灵儿姐姐,快点帮我梳头吧。我可是头一次拜见公婆,别让人说成是丑媳妇了。不然将来肯定会有人传,刘大少爷之所以新婚之夜都没睡新房,是因为揭盖头后发现新娘太丑。”
灵儿看梅影还能打趣自己,看来是真的不难过。就接过梳子给她梳头。梳好了头,灵儿要给梅影插一只金步摇,梅影嫌太重也太奢华。要插她平日里喜欢的一支玉簪。灵儿觉得这支玉簪太过素淡。两人就争了起来。
这时娟秀领着刘经年进来了。梅影看见他今天穿的是皂色长袍,头上是同色的方巾。整个人就如同现在的太阳,干爽、温暖。她就知道经年哥哥,心软的性子,昨天晚上冷落了自己,今天娟秀去请,他准来。原来经年哥哥除了不认识自己,别的什么都没变。那么,经年哥哥一定还是会爱上自己的。想到这里,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嘴角眉梢忍不住也含上了笑意。
梅影忍住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坐在镜子前面。微笑着向刘经年:“你过来了。你帮我看看,我觉得带这支玉簪,就挺好了。可是灵儿非要我戴这支步摇。”说话间,虽带着笑意。眉头却微皱,语气微恼。仿佛就是一个向丈夫撒娇告状的小媳妇。
刘经年听这话微愣。他听娟秀说大少奶奶没生气,还请自己一道去拜见长辈,有些不信。看这情景竟是真的。本就对梅影心存愧疚,如今见她如此平静,更感到不安了。更让他惊讶的是,梅影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仿佛是认识很久一般,竟是那样的亲昵、随意。
刘经年来到了梅影的梳妆台前,仔细比较两件首饰的优劣。因是新婚,梅影穿的是一件水红色的裙装,腰间系一条玉色的缎带。她手上的簪子颜色也算相配,只是却跟她隆重的衣裙不太撘。
“还是戴这支吧。”刘经年从首饰盒里,拿起另一支玉色的簪子。这支簪子跟梅影手上的颜色相近,坠着三条流苏,每条流苏都是同色的米粒大小的珍珠,正是刘家的聘礼之一。
梅影见这支簪子,虽然贵重,但是样式简单不繁杂。仔细地插在头上。也戴了同色的耳坠。偏头微笑着看向身边的经年。有点紧张,还是轻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只见她目光流转,嘴角含笑,微微颤抖的鼻翼,泄露了她的紧张。经年心生怜惜。轻声回答:“很好。”
来到上房,老夫人及刘府老少早已等在了那里。大家都已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各怀心思的等在那里,看看这个少奶奶要如何办。见两人并肩而至,想看好戏的人不免有些失望。
老夫人看梅影神色如常,在心里赞叹,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敬完了茶,老夫人把梅影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好孩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要是缺什么或是下人不尽心,就对奶奶说。”听梅影说一切都好。又让两个弟弟纬年、绍年拜见大嫂。纬年比经年只小不到两岁,同是大夫人所出。绍年刚满十岁,跟二小姐刘随心是张姨娘所出。刘经年这一辈孩子并不多,只有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大小姐刘婉心也是庶出跟刘纬年同年,但是小三个月,母亲是文姨娘。
吃过早餐,老夫人就催促他们赶紧去宫里谢恩。
他们到宫里的时候,皇上还在早朝,被领到了偏殿等候。皇上还没见着,德妃的懿旨先到了。要梅影觐见完皇上后到咏德宫见她。梅影在家时就听大娘经常提到这个姨娘。姨娘闺名白萱,蕙质兰心,比水还温柔。跟刚强豁朗的大娘是完全相反的性子。可是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她们两人的感情却是最好的。听大娘说,她出嫁的时候,这个姨娘哭了好多天呢。
来传旨的太监还补充说,娘娘有很多话要跟姑娘说,恐怕要留她到午后了,刘大少爷就先回去吧。听到这里,梅影猜恐怕这个姨娘已经知道了自己昨天晚上的遭遇,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呢。素未谋面的姨娘能这样为己,确实有些感动。这一世有这么多的亲人在保护自己呢。
皇上下朝回来,看到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对自己“一时兴起”的决定很是满意。说了会儿话,就让他们去见德妃了。嘱咐她多跟德妃聊聊,德妃可是天天把她挂在嘴边。以后也可以随时进宫来见德妃,不用请旨。皇上一时高兴顺水人情也做的爽快。
出了偏殿,梅影和经年就分开走了。虽然梅影想立即跟他一起回去,把所有的事情问明白。但是又不忍拂了姨娘的好意。只好忍着先来见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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