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心中一颤，如芒在背，咬紧牙关道出两个字。
“死了。”
朱雀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道了句。
“可惜。”
林开欲止又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倒是耐得住性子，就不想问问我，为何对你家老祖这么感兴趣？”朱雀挑眉。
“大人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林开低头。
朱雀眼中满是满意之色，她就喜欢林开这样的属下，不问不说，若是能再识时务一些，就更好了。
原本朱雀还觉得林开有些无趣，现在看来倒是能多留这小子一些时日。
“你可听说过死榜？”
“死榜？”林开一脸茫然。
“我忘了，你的品阶不够。”朱雀轻笑一声，声音清冷：“在金执吾地牢深处的石字碑上，有一个罕有人知道死榜，上面记录了一些无法显现于世的名字。”
“那些名字，或多或少都犯了罄竹难书的大罪，不为大虞所容；亦或是身怀招人觊觎至宝，只能像老鼠一般四处躲藏。”
林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震惊。
他在金执吾混了这么久，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死榜。
“这些年，死榜上面的名字，逐步补全。
除开一些难以搜寻、历史悠久的家伙之外，上面记录之人，几乎尽数查实。”
“只剩下四人，至今杳无音讯，无处可查。”
“哪四人？”林开终究是忍不住问道。
面对如此隐秘的机密，饶是他的心性，一时也把持不住。
可朱雀并未恼怒，反倒越发开怀。
“伥鬼，幽怜，戏剑，血屠。”
林开心中发颤。
朱雀心情不错，饶有兴致地和林开讲述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伥鬼，擅长拘魂之术，出自岭西玄门，年少显名，曾为金执吾四大指挥使之一，深受先皇信任，原本一片坦途，可不知为何在一天夜里突然疯狂屠戮宫闱，致使三宫六院上百名妃子，数十位皇子公主殒命。”
“后重伤逃窜，据说隐姓埋名与西岭深山之中。”
“幽怜，汇锦楼花姬，媚功独步天下，因蛊惑贤庄少庄主，使其走火入魔，自断经脉，被正道人士所不容。”
“近几年有传闻，说是这女人在刑州现身。”
“戏剑，无名无派，无依无靠，本是江远城隍脚下的一个卖艺人，是为戏痴，却专情用剑，倒是让他误打误撞，领悟出了一门戏剑的无上剑法。
此人性格乖张，癫狂暴虐，当今定军侯的师父，曾经的枪仙留到，便是被他所杀。”
“京都城与枪仙一战后，远走漠北，投靠了荒庭。”
“至于血屠……”
提及最后一个人，朱雀明显一顿，眼中浮现出在讲述前三人是，所没有的凝重和忌惮。
“此人布衣出身，曾效力于边军，因为作战悍勇被宁王看中，破格收入进血执营。”
血执营？
这三个字，林开曾在金执吾都密书楼里看见过。
约莫六十年前，北荒势大叩关，当时的大虞天灾人祸不断，国内灾荒连年，民不聊生。
当时的大虞皇帝忌惮北荒大军，选择放弃抵抗，割国求和。
此举引起了当时六皇子的强烈反对。
六皇子在朝中直言：“宁可雨中高歌死，绝不寄人篱下活！大虞宁氏，死战不降！”
这位六皇子，便是宁王。
在宁王的竭力奔走之下，无数爱国之人拼死效力，最终集全国之力集结了一支三万人的新军。
三万人，于狼牙关，血战五十万北荒大军！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必输的一战！
哪怕是这些义无反顾北上作战的将士们，也是这么认为。
可偏偏。
这一战赢了。
有一位不知名的小将，带着只有五千的血执营精兵，在荒漠之中以身为长城，死战不退！
硬生生撼止住了北荒大军的攻势！
那一战，惊天动地。
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不被史书所记录，后来人只知道那一战后，狼牙关外举目所望，骸骨成山，血奔如海！
却对那位小将，一无所知。
后宁王病重身死。
血执营解散。
时过境迁，更是无处查询。
只有坊间还有百姓零星的笔墨，对当年这一战有寥寥数笔的记录。
世人皆称那小将。
血屠。
“此人，曾参与宁王谋逆一案，虽然事后宁王归降，血执营消散，可此人却并未抓捕归案，而是逃出了京城。”
“这么多年，此人一直是金执吾追捕的重中之重，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天罗地网！可和前三者不同的是，戏剑之流尚且有迹可循，可唯独这血屠，竟像原地蒸发般，无处可寻。”
“大人觉得我家老祖，是血屠？”说出这话，林开自己都觉得可笑。
就自己那个人畜无害，只知道摆烂种地的太爷爷，如何能当的只身屠百万的血屠？
“我只是好奇罢了。”朱雀轻笑一声，妩媚动人，可那张魅惑世人都绝美之下，是如蛇蝎般的冰冷。
“毕竟算算年纪，血屠若是活着，今年也大概八十多岁了。”
“宁王死前，曾留下一封奇怪的书信，据黑虬大人推测，书信极有可能是血屠所书，而这书信所用之纸，乃是江南宣纸，当时就有人推测，血屠藏身于江南。”
说到这，朱雀略感有些乏了。
她只是权且一试罢了。
毕竟这林家，显赫的时机有些凑巧。
正如林开所说的那样。
数十载白驹过隙，沧海桑田，搞不好这位大名鼎鼎的血屠，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就算活着，怕是也垂垂老矣，不成威胁。
“敢问大人，若是找到血屠，咱们又该如何？关到地牢里去吗？”林开问道。
“地牢可不是他的归宿。”
朱雀摇头，意味深长道。
“若真找到了他，哪怕是一条蛆，也能封侯拜相，遗泽万年。”
宁王死了。
但血屠没死。
如芒在背，当今虞帝陛下，又岂能安心？
只有死了的麻烦，才不是麻烦。
“此事告一段落，三公主大婚将近，别怪我没提醒你，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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