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虎头蛇尾

姜一群在讲完上述问题后,就进入了报告的核心部分——松寥山“鸟神坛”的发现所蕴含的深远历史意义。

这时候,他已完全处于忘我状态,那双平时总是迷迷蒙蒙的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

他认为,松寥山“鸟神坛”的主体设计和建造年代,距今一万五千年左右,是新石器时代的史前文明。

它不仅将中国文明史上推了一万年左右,而且说明世界文明的中心或发祥地就在中国,就在中国远古时期长江的入海口。

传统学说中认为赫梯文明、亚述文明、腓尼基文明、波斯文明早于中华文明的观点,也将为松寥山“鸟神坛”的这一文化奇迹所彻底推翻!

与会专家学者围绕现场考察和姜一群的主题报告,进行了长达一天半的研讨。

大多数人在发言中认为,姜一群对松寥山“鸟神坛”的探索,虽然还有待完善和深入,但其三十多年来坚持不懈的执着精神是难能可贵的。

他的报告论点新颖独特,具有开创性,且逻辑严密,史料翔实,方法逐步趋向科学。

他对中华文明乃至世界文明作出的贡献是应该得到充分肯定的。

当务之急是要通过多种措施保护好“鸟神坛”,一边继续深入研究,一边争取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对姜一群的报告提出了一些质疑。

一位法国学者说:学界都认定法国拉斯科洞窟壁画是距今一万五千年左右旧石器时代的作品,而姜一群认为松寥山“鸟神坛”是新石器时代的产物,这是否显得过于武断和缺乏科学依据?

至于将新石器时代上推一万年,这更是对既有考古学基础及成果的颠覆,对此应该慎之又慎。

一位美籍华裔人类学家说:姜一群把江河市长江入海口视为中华文明甚至世界文明的发源地,这有些幼稚。

因为人类未被发现的文化遗址还有许多,对人类文明起源的探索永无止境。

俄国学者在阿尔泰曾发现了一件距今38000年前的蓝色玉坠,至今无人能解,能否据此就认为人类文明的起源地就在该地区呢?结论显然是否定的。

紧接着,中国五位学者中的四位向姜一群发起了攻击。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光头老人站了起来。

他姓梁,原来是研究中国古典文化的大学教授,在书画、雕塑方面也造诣很深,后在中国《美术探索》任主编。

他说:从辩证法的观点来看,任何科学的定论都是应该也可以被超越的,更不应该被政治所左右。

我们中国的学者许多人就是缺乏这种独立探索精神,姜一群在这方面为我们作出了榜样。

我要请与会者包括姜一群在内,补充研究一个问题,那就是松寥山这一史前文明是如何中断或淹没的。

可以推断的几种可能是:第四纪末冰期后的海侵;特大瘟疫毁灭了整个部落;遭受了野蛮人的浩劫。

到了会议的最后一天上午十点半钟,主持会议的刘化元本准备作闭幕词(下午返回或自由交流),他的秘书徐海亮匆匆走上台对他耳话道:

门外有个叫展浩的老人,说是您的老师,他硬要闯进会场见您,保卫科的同志不一定拦得住他。

刘化元心中不觉一惊,展浩怎么会实然到来?他对徐海亮说:“你先向展老师打个招呼,就说我作完闭幕词马上就来迎接他。”

“刘化元,不必躲我,我有话要对与会代表说。”展浩已经冲进会场,径直走向**台。

他看上去在七十岁以上,个子瘦小,倒三角形的脸上显得干瘪而严肃,只有那小小的眼睛透着犀利的光芒。

刘化元见到他,露出一脸的敬畏和无奈。

展浩不由分说地从刘化元手里夺过话筒,会场上响起了沙哑而严厉的声音:

“各位同仁,我是南吴大学历史系教授展浩,刘化元和姜一群都是我的学生。

我之所以匆匆赶到会场,为的是要告诉大家一个真相,松寥山‘鸟神坛’是我最早发现的,听清楚了,是我,不是别人!

姜一群剽窃了我的学术成果,江河市把我排除在外开这个研讨会是非法的,不公道的!

本人擅闯会场固然不成体统,但这也是被逼出来的莽撞之举,请诸位理解、包涵!”

展浩这话一出,会场上立即议论纷纷,讨论的主题由“鸟神坛”转为谁是“鸟神坛”的最早发现者。

一位日本学者说:“展教授,您在日本也有名气,可我们不能听您一面之词。

您自称是最早发现者,能不能拿出过硬的证据?”

展浩从随身的皮包中拿出一沓杂志,用右手一扬,得意洋洋地说:“本人从1985年以来,在国内外权威杂志上发表过6篇论文,6篇!有兴趣的可以拿去翻翻,验验!”

随着这些杂志在与会者手中的传阅,又是那四位中国学者表示对展浩的支持,而对姜一群展开了辛辣的嘲讽。

梁教授这时站起来说道:“诸位,我对展教授和姜一群都是熟悉的,这两人关于‘鸟神坛’的首篇学术论文,都是经我亲自审阅后发表在1985年《美学探索》第8期的。

其中姜一群的论文要早到半年,因经多次修改,延缓了一点发表时间,正好与展教授的论文同时发表。

按我的观点,姜一群的论文,是侧重从大量史料来进行推理想象的,而展教授则侧重于考古学的角度。

从学术的观点来看,展教授的论文更有说服力。但姜一群也是自成风格,谈不上谁抄袭谁。

江河市这次举办这次研讨会,意在集思广益,推进这一课题的深入研究,造福于人类。

至于最早的发现者是谁,这对本次研讨会似乎并不重要,可以留待会后加以澄清。”

刘化元一听这话,立即顺着梁教授的意思说,他很赞同这一意见。

他亲自给展浩倒了杯茶,道:“老师,您先息怒,坐下喝口茶,待吃过中饭后我向您作个汇报。”

展浩怒目圆睁:“你这算什么话,我大老远地赶来,就是为了喝口茶?

这不只是个人名誉问题,还是有关知识产权和科学态度的大事,怎么能够有丝毫含糊?”

姜一群这时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插话道:“展老师请不要激动,如要非得向与会代表说明谁是最早的发现者,刘市长心里最有数,何不请他说明一下?”

展浩回道:“好呀,刘化元,你就向大家说说清楚!”

这可把刘化元推入了两难境地:他当然清楚姜一群是最早的发现者。

因为在1975年春他和姜一群上松寥山游玩时,姜一群就从李白的《石壁望松寥》一诗中,想象出这里可能是远古的祭坛。

从那时开始,姜一群就痴迷于研究松寥山,这也曾遭到过自己的嘲笑。

但是,刘化元对于展浩却不敢得罪,这不仅仅因为展浩是他的老师,也不仅仅因为展浩性格古怪,还另有一些他不敢说也说不出的原因。

经过一番权衡,他用和稀泥的态度说:“我觉得展老师和姜一群是松寥山‘鸟神坛’的同时发现者。

至于这次会议没有请展老师参加,责任在我,我当时想,您老人家已经退休,身体也不太好,不应妨碍您休养。

现在看来,这是十分错误的想法,请老师能够谅解,容我以后找机会弥补。”

然后,他抬起头来,环视全场,不无遗憾地说:“各位尊敬的来宾,本来我要作一个简短的闭幕词,考虑到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加之有些人要乘飞机回去,就把闭幕词简化吧。

当下我们国家提倡重实效而轻形式,这样做也未尝不可吧。

谢谢大家的指导和赐教,相信今后还有继续研讨的机会。

祝大家平安愉快!研讨会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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