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下午,钱之江把耿华明约到喜来登酒店的一个套房内。
他一见面就对耿华明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耿总,你既有身份又有丰富的经历,怎么为人处世老出纰漏?我听说你昨天又叫人送了一批假宋瓷欺骗展浩教授,这又何必?”
耿华明说:“本来我也只是叫人跟他做买卖,可据说他那天在婚宴上扬言跟我有血海深仇,我不教训他一下行吗?”
钱之江问:“你是否真的就是那个曾把他踢得致残的耿华明?”
耿华明说:“是的。”
钱之江一楞,道:“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说只是同名同姓,你跟那个耿华明风马牛不相及?”
耿华明说:“钱省长,不是我不信任您,而是有些问题实在说不清楚,所以,才逼着我要么改名换姓,要么整容,我选择了后者,这也是很可悲的呀。
在‘运动’期间,只要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有几个没有卷入到这场运动中去?
尤其是在校的大学生,又有几个不积极参加运动?
他们为什么?为的是所谓革 命,为的是响应号召。
可后来,这些年轻学生不少成了替罪羔羊。
我被开除公职,无以为生,像野鸡觅食一样只身闯荡深圳。
不错,我是踢了展浩一脚,但是在那会这是常有的事,哪知道正好踢在那玩意儿上。
说来也是天意,他当老师时就勾引我女朋友姚桂枝,可想而知,如果他那玩意儿正常,不知有多少女人被他糟蹋,意外使他致残,也是为民除了一害。”
钱之江说:“‘运动’的旧账就别再纠缠了,再翻旧账已毫无意义。
公正永远只是相对的概念,随着时代的进步,法制的健全,其绝对值才能越来越接近于正确。
但是,你以假古玩长期骗取展浩的血汗钱,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吧。”
耿华明一听这话,知道自己为展浩设的局钱之江已经发觉,便有保留地向他陈述了一段历史。
原来,耿华明初到深圳时日子并不好过,从擦皮鞋到擦背他都干过。
在这期间,他对深圳的状况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方面,这个地方的开放度在全国最高,市场机会最多;另一方面,在鱼龙混杂的情况下,这个地方的管理存在着很大漏洞,大有空子有钻,诸如假证件、假文凭、假公章、假产品等充斥市场。
因此,他主要靠制造假证件和假文凭初步积累了财富。
后来,随着深圳管理水平的提高,他感到必须改行了。恰逢这时国内掀起古玩收藏热。
耿华明认识了来深圳创业的陶瓷工艺师杨凡,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主攻制作假定窑瓷器。
因为在宋代汝、哥、官、钧、定五大名窑系列中,定窑的存世量最大,工艺也相对容易仿造。
两人之间的分工是:杨凡负责仿造,耿华明负担资金和销售。
他们仿造的第一批五件定窑原来并不是卖给展浩的,而是卖给深圳本地一位蔡姓老板的。
谁知这位蔡老板仰慕展浩的大名,请展浩鉴定。
展浩认为是确真无疑的宋代定窑精品,硬是逼着蔡老板转让给他三件。
耿华明知道这一情况后,从此就把供货的主要目标锁定在展浩身上。
因为他看到展浩春风得意、红得发紫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平。
他要让这个自以为是的权威付出代价,甚至让展浩永远为他耿华明而忙碌。
为了巧设诱饵,他买通了南吴省民间收藏协会会长张大钧,让展浩当上了该协会的名誉会长,由张大钧及其心腹在展浩身边设下层层陷阱。
由于展浩偏重于书本知识,对古瓷尤其是宋代五大名窑并非内行,所以屡屡上当。
当然,他耿华明并非等闲之辈,有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后,他便搞起了实业,而且把实业越做越大。
讲到这里,耿华明对古玩界的潜规则作了介绍:“古玩的地下交易两厢情愿,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各得其所。
卖古玩给展浩的不只我一个,展浩如是真正的行家,什么人什么手段都骗不了他。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在自己骗自己,在虚夸的财富增长中自我陶醉。
我承认他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但玩古玩的最大忌讳就是用本本来对照实物,真正高明的仿造者正是按照本本上的金科玉律来请君入瓮的。”
钱之江问:“照你这么说,他两套房子里的四五千件藏品中就没有真品了吗?”
耿华明回答:“瞎猫也会碰到死老鼠,他搞收藏这么多年,偶然也会买到好东西,比如他早年从法国捡漏回来的那三件永乐官窑瓷就很不错。”
钱之江问:“那三件东西大概是什么价格?”
耿华明觉得奇怪,一向对古玩不感兴趣的钱之江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他平静地说:“如果在我手里,可能会炒到一个亿,但在展浩手里,可能连一半的价格都没有。”
“你竟能炒到如此天价?”钱之江挑了一下眉头,随即笑道,耿总,我可不是你们古玩圈的人,只是顺便向你请教点知识,你不必对我用孙子兵法那一套。”
耿华明解释道:“展浩从法国捡漏的那三件永乐官窑青花瓷现在得到市场的追捧,主要缘于两个原因:
一是史称‘永宣盛世’,这时候的瓷器工艺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二是郑和下西洋带回了苏麻泥青料,这种染色剂由于是高铁低锰,产生了浓重、晕散的艺术效果。
钱省长,说句实心话,您与展浩关系亲密,他又没有后代,看样子也活不了几年,您如能把这几件东西弄到手,变现的事情我可以为您效力。”
钱之江严厉地斥责道:“耿总,你说说就豁边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凭什么占有老师的财富?”
耿华明说:“我当然知道您的**亮节,可有些机会错过了可惜。
我听说展浩委托您在他死后向国家捐献他的博物馆,您从中留下几件作为欣赏也无可厚非嘛。”
钱之江摇摇手制止耿华明:“此类话以后永远不许提起。
另外,展浩毕竟是我的老师,你导致他终身残疾,总要找个机会向他道歉。只有这样做,对你事业的发展和社会上的口碑才有利。”
钱之江说完,盖上茶杯盖子,做出准备起身的样子,但刚刚站起,又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问道:“小玲和贺之杰现在关系如何?”
耿华明说:“我忙得也没有顾得上他俩的事,您当初只是说为了帮助朋友解脱困境,要我找一个可靠的人与姜小玲假结婚,退早是要散的,他俩关系如何并不重要吧?”
耿华明表面上说得轻松,但心中却在猜测,凭钱之江的为人处事风格,他决不会无端插足姜小玲的婚姻。
而耿华明之所以选定贺之杰“娶”姜小玲,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利用姜小玲得到展浩那三件永乐青花瓷器。
后来贺之杰告诉他,展浩已将这些瓷器送给姜小玲作为陪嫁,但姜小玲却没有取走。
耿华明便猜测姜小玲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是谁呢?
他在心中一一做过筛滤,却始终无法确定。刚才钱之江在称呼姜小玲时无意中将姓去掉,那就叫得亲密了,这引起了他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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