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序章 香港毁灭 |2 不动,就是等死

林浩然屏住呼吸,一跃翻上半截塌落的墙壁,灵巧地跨上通往二楼的石阶,身后的追逐声混合着低吼和金属摩擦渐渐远去。他脚步一顿,脸上的肌肉抽紧,最终小心推开一扇半掩的铁门,转身踏入了一处半毁坏的公寓。

房间内的空气中夹杂着浓烈刺鼻的腥气与焦灼的味道,混合着尚未完全散去的生活气息。墙壁上鲜红的血迹从顶部一直拉扯到地面,像是一双混乱的手在挣扎踩踏中拖出的轨迹。原本整齐的照片墙上,一个小女孩的笑脸照片被血污覆盖,照片框斜挂在墙上,碎裂的玻璃嵌入墙缝,幽幽反射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光。

地面满是翻倒的物件:两个破碎的碗仍沾着余汤,汤水四溢侵湿了毛毯,混杂着碎片。一个原本充满温馨感的沙发侧翻在地,其中一侧的布料被生生撕裂,沙发底部露出了里层的填充海绵,海绵上留有新鲜的指痕,似乎有人曾拼命抓住它却被硬生生拖拽离开。

靠近阳台的桌面上还留着一台尚未关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未编辑完的聊天消息,蓝色字体停顿在半句话中:“快报警!有人在砸门……”

林浩然环顾四周,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冰凉从脊背爬到后颈。这场毁灭也许就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这里的一切生活气息都太近、太切实。甚至刚刚夺走住户生命的感染者,可能就离这里不足几百米……也许在他潜进来的时候,它们仍在附近徘徊。

海港的风从破碎的窗框无声地涌进,卷过他的脸颊,带着一股不安的湿冷气息。他的目光穿过玻璃碎片,落在远处维港方向。原本璨如钻石般的轮渡灯光已经熄灭了一半,周围的高楼在若隐若现的烟雾中显得幽暗深沉,像是正被一只看不见的巨兽缓缓吞噬殆尽。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去。他点燃一根烟,小心翼翼将火光藏在掌心里。尼古丁没能让他平静,反而让他有些僵硬的肩膀变得更加沉重。他向后靠在墙上,慢慢地深呼吸,仿佛想重新甩掉笼罩住这一切的诡异阴影。

他耳边浮现出早些时候听到的求救声。三小时前,他从湾仔跑向中环,听到背后某栋大厦中传出的求救声,那声音甚至压过整条街区充满恐慌的喇叭鸣笛。但他第一次没有救人——他只是冷静地跑,用最节省体力的方式跑,无法再转头去向废墟间每一个因为被感染者袭击而绝望尖叫的陌生人。

“行动是生存的第一准则,不动才是等死。” 他在心中如当年默诵特种作战手册第一章那样对自己说道。

回忆在脑海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过去的24小时内,整个香港正从安全有序的繁华都市坍塌成一片炼狱。从几个崩溃的公共区域失控开始,病毒在头12个小时内迅速扩散。地铁站因为几个感染者迅速变成封闭快速传播的隔间,列车被迫停运;曾经的城市保护者-香港警队-在那些病毒面前好像失去了纪律性,他们甚至在马路中央向市民开枪,只因为某个多人聚集地中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咳嗽了几声。

而感染者的特征尤其令人毛骨悚然。林浩然亲眼目睹被感染者变异后的场景:有的人动作僵硬,一把扑倒路人,动作迟钝得像一只幼鸟学飞;而有的人则迅速爬上路灯桅柱,蹲在上面缓缓转头观察着逃跑的人,像一头抓住机会就会飞扑到猎物身上的猛禽。

更可怕的是那些能利用工具的感染者——林浩然远远看到过一个感染者生生拔起交通信号牌并摔掉顶部圆盘,把这根“长矛”挥舞得如风车旋转一样,对一小群聚集的幸存者发起袭击。林浩然记得看到它握着金属杆柄时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接着,毫不费力地像抡锤般将长矛向下一掷,刺穿两个试图翻越护栏逃亡的幸存者。他几乎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感染者那空洞的双眼瞬间转向第三个尖叫的躯体,所有动作如精准计算般迅速而致命。最后这三位不幸者被一起串刺在矛柄上,一边嚎叫一边互相推搡试图把长矛从身体内拔出来的画面让他浑身汗毛直竖。

但让他真正感受到“大恐怖”的,是在某个混乱的街角。他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辆侧翻的出租车后,正努力判断下一步的行动路径时,刺鼻的血腥味突然铺面而来。转角处,一个女性感染者笔直地站在那里。她的身体纤瘦却扭曲,原本属于活人的双臂关节外翻,像折断了一样悬挂在身体两侧,手指僵直地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脱落——但她的站姿却诡异地稳固,占据了整个小巷转角的中心。风轻轻吹过,她那未受污染的马尾辫高高束起,仍然维持着束发圈的规整形状,而这份“整洁”反而让整件事情更加毛骨悚然。

林浩然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着她。她原本穿着的浅灰色开衫和膝盖长度的窄裙,如今却被血污染成泥褐,前摆的褶皱被撕裂,裙边还挂着一片薄薄的布料碎屑,正随风颤动,赤着双脚的她看似无害,却莫名让他脊背发凉——这种“濒临毁灭的完整感”,让这怪物像是被恶意塑造出来的艺术品,而非失控的病毒感染者。

就在他准备后退一步时,那女性感染者忽然开始缓缓转头。不是僵硬地歪着脖子,也不是普通感染者无规则的摆动,而是精准且目的明确地,将头转向了林浩然的位置。她的眼神空洞而死寂,没有一丝生机,但那种看似无意识的注视,却让林浩然感到一股蓄势待发的杀意。她抬起那只仿佛被折断重生、结构诡异的手臂,指向了林浩然。她的动作慢到近乎缓慢,却精准得仿佛一把刻意调整角度的罗盘,直直指着他的方向。

林浩然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脑海在一瞬间闪过一些细节:她双手的皮肤上隐约带有墨渍痕迹,像是记号笔反复写擦留下的残迹;而她胸口被撕开半边的开衫下,隐约露出印有蓝色校徽图案的徽章样标志。这种衣着……让林浩然直觉她曾是某所学校的老师。

但还没等林浩然作出反应,一个尖锐刺耳的尖叫声从那女性感染者的背后骤然响起!那声音高而荒腔走板,音调陡然起伏,刺得他耳膜生疼。林浩然的右手本能抓紧了匕首,战术本能迫使他往后撤,但下一秒,三道残影高速从女性感染者的背后蹿出。

地面突然传来急促的低鸣与狂乱的摩擦声,那些“东西”四肢着地奔跑,膝盖关节反向弯曲,脊背如猫般弯起,动作极度不协调却快得惊人!它们穿着明显属于学生的校服——白蓝相间的短袖衬衣、被撕裂成碎片的百褶裙,甚至有一只怪物依然挂着歪斜的斜挎书包,而那书包上晃荡的吊饰是一颗小熊头,已经被染满了血污。

那三只感染者原本的身份……是学生。

林浩然努力维持冷静,但每一个细节都让他的紧张加剧——它们的脸部已经彻底失去人形,嘴巴扩大到脸颊两侧,牙齿外露,口水如瀑布般滴落地面,发出刺耳的滴答声。那些原本属于人类的肢体,如今变成了折叠状的工具,僵硬却精准,给猎杀带来一种趋近机械的冷血感。

林浩然目光紧盯它们的动作,努力从中寻找躲避的破绽。他注意到有一只学生感染者的动作略显迟缓,可能是腿骨在途中断裂了一部分,但它依然无法被击退——速度甚至比普通丧尸快上数倍。而更可怕的是它们的协调性——正中间那个最“完整”的,看起来仍有某种主动攻击的“领袖”意识并在带动其他两只。

电光火石之间,林浩然做出了判断,他不能被困在这个死角。他猛地攥紧匕首,迅速后撤一步,转瞬之间拔腿逃向最近的出口——身后,学生感染者的尖啸再一次直冲而来,紧接着便是女性感染者低沉却悠长的哼声。那声音音质空洞,却像某种信号一样指挥着身后追击的队伍。

“是控制类感染……”林浩然脑海中的认知瞬间整合:“一个‘老师’,三名‘学生’,病毒在复制现实中的人际网络关系……它们的猎杀方式不仅是直线攻击,还在模仿领域内的秩序。”

他压抑住内心的寒意,将奔跑的脚步调整到最优节奏,试图避开每一个被它们锁定的路径,但他很清楚,若再被追上一次,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嘴中向外淌着浓稠的血口水,舌头甩动发出哒哒声,像闷雷一样震撼耳膜,却没有丝毫拖沓。从恒温人类的视角看,它们的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分解般怪诞,而林浩然敏锐的军事直觉却瞬间判断出,动作越反人类的生物,越恐怖精准。

它们,正在急速冲向自己。

林浩然猛地转身狂奔,脚下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脆响。他强迫自己冷静,对感染者的跑动高度和速度已有警觉:这三只怪物极其灵活,重力带给它们的压迫似乎几乎为零,速度已经接近人体极限。他的双腿尽力调整频率,尽可能避开空旷地带,双眼搜捕着有可能阻碍追击的障碍物。在前方十米出的一块突起水管旁,他抓起一块断裂的地砖反手抛向追击的怪物,击中其中一只的前肢。

那怪物落地后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咆哮,而后猛力回卷,以更高的速度向上攀爬墙壁。它的动作已经超出了林浩然的分析能力,仅剩一种刺骨的直觉告诉他:它们将他视为猎物,而不会轻易放弃。

他拐过下一道街角时,余光看到一只怪物正依靠墙壁上的脚点,以螃蟹般的姿势贴紧移动,一口气越过两米多高的窗台边缘,向他的道路进一步逼近。

他的手抚上汗湿的额头,汗水滴落在手腕处的手提匕首上。他知道,下一次逃跑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别回头。”他在心中默默地说,压制住喉咙中的喘息声,小心翼翼翻上半截墙壁直到踏入这个从温馨中直接毁灭的公寓。

“这病毒聪明,太他妈聪明了。它不是想毁灭人类,它是在玩弄人类!” 林浩然无数次这样总结。被病毒感染的人们,并非单纯地失去意识,变成毫无目的的活死人。感染者中,有人极其狡猾,善于利用环境设下陷阱;有人变得力量非凡,如同狂暴的野兽;还有一些人,竟然拥有指挥控制其他感染者的能力。 病毒似乎正重塑每一个生命。 它不像是单纯的病毒,而是某种更加恐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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