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弼见俞敬看向自己,顿时心“唿”的一沉:“出什么事了?”
俞敬此刻早已满头是汗道:“府台大人,南京出事了!”
听闻此言,陈湘手里的杯子“吧嗒”一声摔在地上,瓷片顿时四分五裂。
原来,就在刚刚,海陵县衙收到南京塘报,说本月初,大股倭寇从浙江绍兴上虞县爵溪所登陆。
他们他们首先攻占了会稽县高埠,夺取当地民居作为据点。
绍兴知府刘锡和千户徐子懿虽率兵包围,但倭寇趁夜扎竹筏从东河突围而出。
突围后,他们杀害了杭州御史钱鲸,随后向西流窜,先后劫掠于潜、西兴、昌化等地,引起内地极大恐慌。
倭寇进入南直境内后,先后攻掠徽州歙县、绩溪、旌德等地。
在旌德县,典史蔡尧佐率千余官兵抵抗,却被倭寇攻破南门,在城内大肆杀戮。
南陵县战斗中更为离奇,当梁军放箭射击时,倭寇竟能徒手接箭,导致官兵惊骇溃散。
“芜湖县丞陈一道父子率当地精锐"芜湖骁健"力战,最终全部阵亡。”
“倭寇经芜湖、太平府直逼南京,在江宁镇与我军发生激战。龙虎卫指挥朱襄和大江指挥蒋升率部迎战,却因军纪涣散遭袭,朱襄战死,蒋升重伤,300多名官兵被杀。随后倭寇进抵南京城下,首领身着红衣、骑马张黄盖,率众进攻大安德门。张部堂急令关闭城门,动员百姓登城防守。”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南京,那可是南京啊,倭寇从浙江一路北上,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直至南京城下。
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陈湘。
在座的,只有陈湘是武职,他应最清楚其中的情况。
陈湘咽了咽口水:“我回来时,这伙倭寇据说还在浙江,莫非是插了翅膀,飞过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
大梁承平日久,尤其是南直,更是自太祖开国以来,从未经历战火。
而倭寇往年最多只从广东福建北上至宁波一线便停了下来。
还从未有继续北上,深入南直的情况。
这也导致南直的官民虽然知道倭寇这件事,但也从来没有将之放在心上,总觉得倭寇距离自己这边很遥远,断不会影响到自己。
可如今倭寇已经打到南京城下,周良弼、薛梦桐脸色苍白。
那可是南京,和淮州府中间就隔了一个扬州,走陆路也不过二百里。
以倭寇一月转战的速度来看,打到淮州府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陈湘彻底坐不住了,他起身脸色严肃拱手道:“我淮州卫驻地距离大江卫不远,大江卫若是出事,恐怕此刻我们这些客兵也是大为震动,我需得赶紧赶回南京!”
说罢,转身就匆匆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众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僵立当场。
不过片刻,周良弼最先醒了过来,他将酒盏一推,肃容对俞敬道:“好好守城,万勿出了差池。”
说完,还不等俞敬回话,他便转头对薛梦桐道:“立刻赶回泰州,迟之城中恐慌若是蔓延,要出大事。”
薛梦桐连忙起身,就连小帽都忘了拿,跟着周良弼便走了出去。
好好一桌酒宴,刚开始便结束了,俞敬看着满桌酒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陈凡穿越以来,听说过不少倭寇的消息。
但以前听到的消息都是倭寇只在浙江南部、福建一带出没,且人数很少。
他穿越过来,当然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明朝,东南沿海倭寇横行之事。
但穿越到大梁,这个世界的很多风土人物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往日里听家中长辈、里老街坊们说到倭寇,那仿佛发生在天涯海角的事情,那些倭寇大多也不过至多几十人,所以他也就以为,这个时空的大梁,倭人不过是芥藓之疾。
可是当这些倭寇到了南京,那个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且距离海陵不过二三日的路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阵后怕。
俞敬已经匆匆告辞赶回县衙去了。
当陈凡出了酒楼,发现好在街上行人似乎并不知道倭寇已经到了南都的消息,郭旗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这一刻让陈凡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到了晚间,情况各种消息风一样刮遍了海陵城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是这两日一直等在弘毅塾登基入学的那些车马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很快,城中流言四起。
吃完晚饭,孩子们自习的自习,休息的休息,姜老发带着王大牛等人匆匆赶来打听消息。
油灯下,海鲤面色凝重道:“海氛不靖,倭寇猖獗,竟至于留都震动,此亘古未有之奇祸也!今观彼寇,竟能横行三千里,破城斩将如入无人之境,此非倭奴之能,实我卫所之堕也!”
“太祖高皇帝设卫所之法,军户世守,兵农合一,何等周详。而今军田尽为豪强所并,军卒沦为厮役,卫所武备,十不存一。浙直诸卫,空额过半,存者亦多老弱。倭寇犯南陵时,守军竟有持木棍充数者,此岂非滑天下之大稽?昔日在闽,见倭寇焚掠福宁,将婴孩抛掷为戏,妇女尽数掳走,所过之处,尸骸塞路,井水尽赤。彼时犹谓闽海特甚,不意今日竟祸延畿辅!”
说到这,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好像恨不能当场手撕了几个倭人似的。
这个消息,别说姜老发等普通百姓了,就算是陈凡这个生员也从没听说过。
郑应昌皱眉道:“那为什么这些年,我们南直地方上却从来听说过这些事?”
海鲤冷笑道:“江淮乃朝廷财赋重地,若是出了乱子,民生凋敝,谁能担这个责任,地方官吏颟顸塞责,封锁消息,就算是有浙闽商贾入境,官府也不许这些人乱说话的,不然抓到就是在衙门外站笼。”
众人听到这全都默然以对。
这时,王大牛怒道:“官兵平日里耀武扬威,见到这些倭寇却是半点办法也无,我也听人说过,这些倭寇天生矮小,长得跟猴子一般无二,只恨官兵怯懦如鸡,若是遇到我,定把他们头都给拧下来。”
海鲤正色道:“勿要轻视这些倭寇,这些倭寇虽然长得矮小,但天性残忍狡猾,天监十七年七月,有倭船搁浅温州,倭寇佯弃尸于岸,卫所兵搜检时,忽【死尸】暴起发难,原乃倭寇精兵涂鲎血伪作腐尸。乘乱夺南门而入,知府投井自尽。此辈能屏息逾两时辰,非常人所能为。”
什么屏息两个时辰之类的传言,陈凡是肯定不信的,但从这件事上看来,倭寇确实也狡猾如狐,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官府军队对战争和敌人都没有什么警惕心,最是容易为敌所乘。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议定了一个章程。
最近这段时间,不管是学童还是学童家长都不要轻易出城。
最近报名弘毅塾的学童,说定了前来面试的,也无限期推后,等待时局安稳之后再说。
就在这时,弘毅塾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人喊道:“陈夫子歇下了吗?”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郑应昌道:“谁?”
“我是县衙兵房书办刘启,奉县尊之命请县中士绅去县衙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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