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官道

虽然等待时心里将陈凡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见到陈凡后索贵却始终落后陈凡半个身位,始终十分恭敬。

他看了一眼腰间插着短刀的黄老八,认出这位是码头里厮混的狠角色,也知道黄老八为何会护卫在陈凡身后。

自从离开县衙,陈凡一直没有说话,索贵便转向黄老八道:“老八兄弟,你家娃娃争气啊,这次县试被县尊点了童生,将来你黄家算是生发了。”

黄老八睇了他一眼,闷闷道:“都是夫子教的好。”

索贵有些羡慕道:“我家也有个娃娃,才十二岁,几次跟李班头说,想要将他送去弘毅塾,但又怕那兔崽子脑子笨,学不得!”

说完,他偷眼去看前面的陈凡,可陈凡半点反应也没有,连一旁的黄老八也没接茬,他顿时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官道上一骑飞奔而来,下了马就来到陈凡身边,两人去一旁小声说了点什么。

索贵茫然的看着低声问话的陈凡,心中猜测来的骑手是什么人?

陈凡跟那骑手说了几句话后,那骑手便骑上马直接进了城,陈凡便又跟上车队朝外面走去。

等众人出了城门,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索贵回头看着夕阳,估摸着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到上灯的时候了。

城外因为倭寇的消息四野无人,蜿蜒的草河便倒是停满的渔船,船上老小看到陌生的车队,全都远远警惕地打量着管道上的他们,有在岸上的娃儿也被那些船家呵斥着召回了船上。

眼看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远,草河也看不见了,四周安静的只剩风声,所有人都紧张的四下里观望,生怕野地里突然转出倭寇来对着他们一通砍杀。

好在鲍坝批验所不远,车队很快便来到批验所前。

鲍坝批验所比县衙的房子还多,不仅在陆地上有检厅、盐仓和官吏的办公衙署,甚至横跨着盐运河还建了个水寨,水寨有点像另一个时空的水闸,横跨水面,在水面之上还有供盐丁查验盐船的射垛、望楼。

当马车来到批验所前,整个岸上的批验所已经灯火通明,鹿鸣春亲自迎了出来,见到陈凡,他感激的握住陈凡的手道:“陈案首,到底是年轻人,急公好义,要不是你代表海陵县来帮忙,我这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凡对眼前这名正七品的制擎官因输银一事有些厌恶,他不愿跟他多谈,而是直截了当问道:“鹿大人,银子可曾装好?”

鹿鸣春对于陈凡的冷淡却不以为意,但却面有难色道:“还需要点时间。”

马车队一听还要等待,顿时吵嚷起来,谁都知道,到了夜晚,路上不仅难走,还有要命的倭寇,那可真是要了命了,虽然这次衙门给了一两银子的运费,但那可是用命在赚钱啊,谁也不愿为了一两银子把命送了。

索贵心里也很着急,但他刚当上班头,若是因为这件事丢了职事,那五百两的顶首银顷刻之间便要化为乌有,见状,他朝一众快手和帮闲努了努嘴,蒋三跟他最久,立马持着水火棍骂骂咧咧冲进车夫中,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这水火棍前端虽是空心的,但打在人身上还是很疼的,一时间马车队里大乱。

而快手们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拿着锁人的铁链冲入车队,车夫们更是哭爹喊娘。

陈凡皱了皱眉,转头道:“好了,不要惹出愣大动静,怕倭寇不知道这里人多?”

索贵闻言,立马赔笑着点头,转过脸喝骂道:“都住手,他妈的都给老子停下。”

见萧安怡一直怕的没有动手,路过时他一脚踹在萧安怡胯上,萧安怡“哎哟”一声,算是倒了血霉,一时间又“嘤嘤”哭了起来。

陈凡看到这场面,心中更是不悦,他只好转头对鹿鸣春道:“鹿大人,尽快吧,天色越晚,危险越多。”

“还有,我听俞大人说,这水寨里还有巡检司?”

鹿鸣春道:“有,用来查盐枭的,有弓手三十多人。”

陈凡毫不客气道:“既然盐课由我们护送,那弓手便一齐交给在下吧。”

鹿鸣春顿时急了:“这怎么行,这些弓手还要护卫盐仓周全。”

陈凡看了他一眼:“是盐课银重要还是存盐重要?鹿大人,丢了银子你要掉脑袋,丢了这几仓盐,也不过几千两的损失,你自己算算这笔账吧。”

鹿鸣春脸色灰败,好半晌才到:“那行,那你带二十个弓手走!”

陈凡摇了摇头:“我全都带走。”

鹿鸣春在昏暗的光线下,嘴唇似乎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终他点头道:“好!”

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偶有一声归巢的倦鸟发出鸣叫声,在早春的寒冷中更增添了几分萧瑟恐怖的气氛。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一名库大使走到鹿鸣春的身边道:“大人,银锭都已经装箱子了。”

陈凡闻言道:“带着车队,赶紧去装车,所有人都去帮忙!”

从银子装到箱子里,库大使带着人从下午就开始了,直到现在才完成,那是因为盐课银库,按照朝廷规制,装箱的人必须赤身果体,且只能派库大师手里的库丁去做。

但装车就不一样了,别看批验所就是个七品衙门,但这里面除了官吏,要有三十名巡检司的弓手、有五十多名专司搬运盐包、维护翻坝的坝手,以及三十多名专门抽查盐包的签筒手,这些人加上车夫,很快便将一箱箱沉重的银锭搬上了马车。

临行前,鹿鸣春也不知道是因为春寒料峭冻的,还是因为天黑之后怕的,他瑟缩道:“陈案首,你,你一定小心护得这些盐课银的周全,我将坝里的事情安顿好便进城去。”

陈凡点了点头,转身便对马车队道:“走!”

当车轮“辘辘”的声音消失后,车队离开了批验所的青石板路上了官道。

批验所的灯光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变成了远处的“鬼火”,让回头的人看得心里发毛。

陈凡让批验所的弓手们前后各十五人护卫着车队朝城里行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车碾过潮湿的车辙时,发出的水声。

陈凡握着松烟凝黛的剑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他不时的看向四周,心脏忍不住“蹦蹦蹦蹦”跳个不停。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黄老八扯了扯他的衣角,陈凡吓了一跳。

“夫子,太安静了!”老八的声音在陈凡耳边小声道。

陈凡一下子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握着剑柄的手僵硬的连指头都活动不了。

就在这时,突然马车队伍中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索贵闻言抽出腰刀,身体转动着吼道:“谁,是谁……”

车夫、快手、弓手们本就紧张地绷着一根弦,听到这身突如其来的惨叫,人们顿时慌成一团。

蒋三鼻息粗重道:“班头,好像是赵达财。”

因为怕成为靶子,整个车队只有前后有灯笼,且灯光刻意被掩了半边去,蒋三也是从惨叫发出的位置和声音判断出来的。

索贵闻言,惊慌道:“赵,赵达财,你特娘别吓人。”

没有人回话,四周再次死寂一片。

可老八却缓缓抽出了短刀,对一旁的陈凡道:“有血腥味,出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远处海陵县城的位置又跟昨晚一样,有火光腾起,陈凡眼眸“唿”的缩起,“嗖”的拔出剑来:“都别慌,都别慌。”

可车队哪可能不慌,有的马车停下,有的马车想往前赶,顿时挤作一团,车夫们的吆喝声,快手们的喝骂声,弓手们的埋怨声混杂在一块,让原本井井有条的队伍更加混乱。

就在这时,突然两旁的田野的中传出怪叫声,人影幢幢的朝官道上冲了过来。

人们发现了田野中的埋伏,不知是谁说了句:“倭寇来了,逃命去啊!”

刚刚还骂做一团的人们,顿时发了声喊,四散而逃,索贵见状,和他的帮闲蒋三喝骂着,想要叫人回来。

黄老八沉着脸道:“夫子,不成了,咱们赶紧走。”

陈凡看着越来越近的怪人们,还在怒吼:“都回来,都给我回来。”

黄老八却一把扯住他的腰带,一翻手就将他扛在肩上,朝不远处的小河边芦苇荡跑了去。

“别走啊,都特娘别走啊!”车队中只余下索贵和蒋三两人。

蒋三拉着索贵道:“班头,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索贵满脑子都是五百两的顶首银,但被蒋三这么一扯,这才醒过来,妈的,五百两还能有命值钱,他立刻住了嘴,掉头就要带着蒋三跑。

可当他刚转头,却看见一张美得犹如女人的面庞。

“妈的,萧兔子,还特么挡路?跑啊!”

萧安怡的脸在尾车微弱的灯笼光下,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圣洁的面纱,他早没了泫然欲泣的娇弱,嘴角带着嘲弄道:“班头,你知不知道,我十五之前是做什么的?”

索贵已经觉察到萧安怡不对了,他结结巴巴道:“做,做什么的。”

萧安怡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玩味,有一丝嘲讽:“我就是你说的那样,是兔儿爷!”

说完,突然他手中不知从哪翻出一柄短刃,闪电般一扎,瞬间那薄如纸片的短刃便扎进了索贵的脖子。

索贵惊讶地瞪着萧安怡,但刚想开口,满嘴里涌出腥臭的血来,一旁的蒋三看到这一幕,傻傻地看着,手脚犹如被捆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那短刃被萧安怡抽了出来,索贵的血跟箭似的射了他一头一脸,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噗通”跪在地上:“萧爷爷,萧爷爷,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父母,还有吃奶的娃,你饶我一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

就在这时,旁边围过来二十多个大汉,那些大汉看到萧安怡,为首那人笑道:“萧美人,这趟活儿不错!”

萧安怡笑了笑,一刀又捅在蒋三的胸口,但没扎在心脏上,那蒋三此刻像个女人似的惊声尖叫,不停捂着胸口在地上抽搐。

萧安怡却不管他,而是来到马车边道:“查一下,然后带着银子赶紧走。”

那为首大汉点了点头,一脚飞踢,踢在蒋三的头上,那蒋三顿时没了动静。

当他来到马车边,拿刀一划便破了封条,随即拿起撬棍打开一口箱子。

“拿火把来。”

随即有人打着火镰,点了根火把。

众人头都凑到那口箱子,眼中却不是闪闪发光的银子,而是砖头石块。

萧安怡的“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被耍了!”

那大汉道却不生气,转身对众人道:“留下两人查看余下的箱子,其他人跟我走,去批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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