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陈凡想在团练中设置东南西北四个练总,分别由陈学礼、何凤池、沈彪,以及沈彪的弟弟沈鲲分别担任。
但考虑到沈彪好歹还有个生员的身份能够压服众人,其他几人一是年纪小,二是又没什么拿的出的技艺来,虽然是想让他们实践如何带兵,但拔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最后陈凡只让沈彪担任了这个练总。
好在沈彪自从在陈凡那看到了《纪效新书·补遗》后,一时之间奉为练兵神书,每日里爱不释手,再三研读,理论上已经初具规模。
陈凡既然忙着弘毅塾的教学之事,又要兼顾到徐家村的团练,有了沈彪的分担,到底能轻松一些。
但想要练出强兵,新成军时便是最为重要的关节,这是给这支队伍注入灵魂的关键时期,陈凡片刻不敢假手他人。
虽然兵招满了,但这些人符不符合要求陈凡还不知道。
他朝旁边看去,何凤池见状,立刻小跑下了台子,带着一群早就候在旁边的徐家家丁走上前来,在一众团丁们面前停下。
这些家丁每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软塌塌的,看起来有些重量,上面还用针线密密缝了结实的带子。
“这东西名叫【沙敷】,是绑在你们腿上的,每人两个,每个重曰三斤(纪效新书里的一斤是按照明制596克),从今日起,你们两条腿上都要绑着这沙敷,就连睡觉时也不准卸下。”
这些团丁闻言,还有些不以为然,当陈凡宣布,从今日起,每日需要绑着这东西跑三十里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仅是团丁们,就连被蒙在鼓里的陈学礼、何凤池、沈鲲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好在众人虽然惊讶,但他们吃惯了生活的苦,对比却并没有异议。
就在所有人以为陈凡的训话还要继续时,谁知陈凡道:“沈练总,你带头,跑到城南九龙湖处折返回来,中途不准有人掉队,再晚本团总都等着你们,若是有人不想当这个兵了,那就自己偷偷离开,离开之前将沙敷交予同伴。”
台下的灶丁们闻言,终于“嗡”的一声议论起来,可沈彪却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三两步到了台下:“扎好沙敷!”
“跟着我!”
“跑!”
说完,第一个跑了出去。
那些团丁们看着沈彪已经出了晒场,终于,犹犹豫豫的跟了上去。
接下来是沈鲲、何凤池压在队尾。
陈学礼见状,看着陈凡欲言又止,但见这二叔看都不看他,他只能咬了咬牙,迈着步子紧赶了上去。
陈凡走下台来,默默绑上沙敷,跟在他后面跑出了晒场。
他知道陈学礼想要说的是什么。
陈学礼从小跟在陈湘身边,看多了军伍中的操练,尤其是陈湘那些家丁的操练,他以为考武举就是练习武艺,排兵布阵,却从没想过跟这群大头兵一起绑着沙敷,在乡民众目睽睽之中“狼狈奔跑”。
说白了,他现在已经考中了童生,身上也穿了文人的“长衫”,见团练跟他印象中的练兵不同,一时之间胸中那“长衫”脱不下来而已。
倒是沈彪让陈凡刮目相看,他之前是知道今天要越野负重的,而且他因为廪生和牙行的身份,整个海陵的百姓,几乎都认识他,但他却没有片刻犹豫,今日也是第一个冲出了晒场。
此刻,一群身着破衣烂衫的灶丁们在沈彪的带领下朝南跑去,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还没跑出徐家村,周围的百姓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的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
有些村中的顽童甚至跟着队伍跑,一边跑一边嘻嘻哈哈、指指点点的笑。
陈凡是经历过初高中、大学军训时的越野跑的,所以这种好奇没有丁点感觉,只是跟在人群后面压着队尾。
但这却让队伍里的其他人心理上别扭起来。
灶丁们还好些,有了当兵吃粮的心理准备,反正生存都快出问题了,丢脸算个什么。
可弘毅塾的几人,以及沈彪可就难过了。
尤其是沈彪,他一个生员,又自己打拼出渔行的生意,在海陵不说是横着走,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来到乡里,那些农人,谁见到他不客客气气行礼。
可如今,他却像猴子一样被众人围观,沈彪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只怪当初他觉得跟着陈凡此人,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也觉得如今东南糜烂,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能趁着这个风口得哪位大人看中,说不定便一飞冲天,不必再走科举之途。
陈彪跑了一阵,腿上传来的沉重感,胸口喘不过气的火辣辣的感觉,更加加剧了他的后悔。
但想到这几日在陈凡面前挥斥方遒,大谈治兵方略,若是第一天因为怕吃苦就退出,那也实在丢脸,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撑着疲惫的身体,盯着沿路人群异样的目光,强迫自己迈起腿来。
可他这边还没妥协,身后便传来骚动,只听见围观的人喊道:“渔行那小掌柜吃不消,倒下了。”
“哈哈哈,沈家小郎君做生意是把好手,当兵跑操却是不成。”
沈彪心中一紧,下意识朝后看去,可身后全是密密麻麻的脑袋,哪里能看到弟弟沈鲲,他心中怒骂两句弟弟“没出息”,便咬着牙转头继续跑了起来。
队伍的最后,陈凡停下脚步,一边看着脚下瘫软成一堆的沈鲲,一边借着机会赶紧调整自己的呼吸。
沈鲲沮丧的坐在地上,不时抬头看向头顶那个不怒自威的陈案首,心里有些羞愧:“陈夫子,我,我太累了,我跑不动了,我不当团练了,不当了不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不行,可见沈鲲的意志已经被彻底击溃了。
陈凡一边喘气,一边看着虽然掉队,可依然还在跑着的陈学礼,他终于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
沈鲲如蒙大赦,忙不迭朝陈凡行了行礼,臊眉耷眼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解开沙敷,好像连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陈凡没有再去看他,也不去看围观的百姓,追着队尾的陈学礼跑了过去。
到了队尾,陈凡一脚踢在陈学礼的屁股上:“你爹还是淮州卫指挥同知呢,就生出你这么个孬货来?步子迈大些,跑起来。”
陈学礼:“呼哧,呼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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