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伪装的迷彩，战舰舰队开始迅速加速。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船帆现在在充盈的空气中鼓胀起来。亚历克斯模糊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他们的“唤醒者”已经开始积极地推动船只前进。“还有15分钟，”他心想，负责自我保护的那部分大脑因震惊而瘫痪。还有15分钟，我们就会死。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 他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用力地摇着他的手臂。 他转过头看着她，冷冷地注视着她眼中的恐惧、她颤抖的双手和她鼻孔的扩张。 他等着她把左手收回去，对于她的动作感到困惑，然后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掴打在他赤裸的皮肤上，这让他的头脑清醒过来。 他们要死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亚历克斯，你可别轻举妄动。你可不能惊慌失措。你得完成你的工作。现在开始做练习。”
他开始在体内循环中和平的能量，将协调的能量线分离出来，然后再将其与整体融合。这是年轻灌注者基本的训练练习，旨在让他们熟悉从中立整体中分离出协调能量的过程，但这也是例行的、集中的，需要他全神贯注。他将能量从手臂、腿部，最后传递到头部，然后让它再次在胸口处稳定下来。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几秒钟，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母亲身上——此刻，恐惧暂时消失了。
“好。现在听我说，儿子。” 他能看出母亲同样被一种想要惊慌失措的冲动所困扰，但她正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制这种冲动。 “你和艾莉需要回到店里去。在我的工作台上——左边，第三层抽屉——你会找到你的文件和一些应急用的钱。赶紧离开这里，前往首都。”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周围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成年男女，老老少少，都在搬运各种各样的物资：包裹着帆布的长矛和装有略微生锈的箭矢的容器，废弃的五门加农炮被码头工人们揭开并进行修理，而雷德克利夫大师甚至开始推出装有预兆水晶的桶。守卫队的老队长站在这一切的中心，向港口居民组成的未经训练的民兵发出一系列快速的命令。他注意到了亚历克斯的目光，嘴唇微微收紧。
“萨拉，亚历克斯，把你们的屁股给我挪过来！我需要这些箭头昨天就做好火药准备！”
他的母亲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别理他，儿子。你今天不会死在这里的。快走吧。”
“但是——”他说，内心的责任感和自我保护意识在激烈地斗争着。“妈妈，我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离开的话……”
她点点头：“逃兵。他们不会因为逃离战场而绞死男孩，我宁愿看到你被关进牢房也不愿看到你死在地上。你的妹妹需要你。快走。”
此时，亚历克斯瞥见了他的姐姐。她正盯着水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埃莉不是在准备跑步，而是在准备战斗。这一点最终坚定了他的决心。他紧紧地抱住母亲，哽咽着，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我爱你，妈妈。”
他松开手，转过身来，用右手臂一把抓住埃莉，像提着一袋土豆一样把她举过肩头。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窒息的声音，注意力完全被分散了，随后她对他的背连续轻打了几拳，这足以说明她对此的感受。
“亚历克斯！快把我放下，我们可以战斗！亚历克斯！妈妈！”她一边尖叫一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亚历克斯的束缚。亚历克斯全速奔跑着，一边开枪射击。从他的眼角余光中，他看到船长认出了他的飞行轨迹，但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准备工作。看来他们不会用武力阻止他了。
“妈妈！”艾莉再次尖叫道，亚历克斯转过头来迅速看了一眼。他的母亲站在那里，被宽阔的大海所环绕，朝他们两人投来一个温柔而悲伤的微笑。与此同时，黑色舰队正朝他们逼近。
***
这对搭档以破纪录的速度到达了商店，尽管这种情况很少见，而且通常都是亚历克斯以这样的热情奔跑。他冲过前门，两步、三步地冲上楼梯，砰的一声推开门，冲进了母亲的工作室。六七分钟，他想。我们得快点。
外面的喧闹声震耳欲聋。脚步声在老旧的街道上轰隆作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清晰可辨。现在，喊叫声变得越来越有秩序，不再是纯粹的恐惧驱使，而是出于求生的意志。塞普特的民兵队每年只进行一次这样的训练，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紧迫过。他猜想，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是一个极好的激励因素。随着时间的流逝，各种各样的声音越来越远，镇上的人们在广场和码头集结。现在，孩子们的哭声和年长兄长的匆忙安慰声变得更加清晰。他们很快就会加入人群中。
亚历克斯把艾莉放在房间里的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然后开始在工作台里翻找他们的急救包。在逃跑的过程中，她的决心变成了恐惧，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变成了绝望：几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但她的眼睛却盯着地面。他感到内疚，但同时也觉得这是件好事。他无法把她一路护送到首都。
过了一会儿，亚历克斯拉开了正确的抽屉，取出了一个磨损的旅行包，设计成可以作为肩包使用。包里有他和艾莉的出生证明、够用几天的硬饼干和干肉，以及一些他猜大约价值十银币的铜币和银币。这些东西并不是临时准备的。他的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些贵重的物品藏起来呢？天知道他们有多需要额外的食物和钱。这个问题留待以后再讨论吧。
他花了几分钟时间，在背包里添加了一些额外的物品：半块耗尽的照明水晶、一本手写批注的《通用修理指南》，以及他家最有价值的财产——他母亲的水晶法杖。有了这些东西，他或许还能找到工作，尽管现在这似乎还是个遥远的担忧。他把背包背在肩上，锁上搭扣，然后转向他们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
“埃莉，看着我。”
当他说话时，小女孩的眼睛不停地眨动，但她没有做其他回应，眼睛盯着地板。她显然心情不好；但如果亚历克斯了解他的姐姐，那还不止这些。她很生气。可惜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讨论他的决定，所以他只能用艰难的方式来做这件事。
“笨蛋，你以为这是什么？别再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我。”
这下子奏效了。艾莉的目光挑战般地瞥向他的眼睛，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感，但他还是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愤怒。现在愤怒是件好事，他需要她愤怒，才能让她离开这里。深吸一口气，亚历克斯指向窗户。昨晚那里还是通往他错过的庆典的入口，而现在只显示出入侵舰队的最后逼近。距离近得足以辨认出船上的人影，但距离太远而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孔。
“妈妈让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也会这样做的。不过，妹妹，我无法一路背着你走到血腥的首都。你必须自己逃跑。你能帮我做到吗？”
“我们没必要逃跑！”她大声喊道，露出牙齿。“如果我们齐心协力，就可以——”
她的抗议声被岸边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这场骚动将他们的注意力从争论中转移开，他们被一个奇特的景象所迎接。那些老式的五管加农炮（更多的是一种奇观）开始发射它们的弹药。沿着码头，数十颗水晶积累的能量变成了与任何由银级唤术师召唤的物体同样猛烈的炮弹。火球、坚硬的冰块，甚至偶尔的闪电横扫过开阔的海洋，朝着敌方舰队射去。亚历克斯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惜的是，冰遇到了火，火遇到了冰，小镇的攻击被对方同样强大的反击所瓦解。即使是难以阻挡的闪电，也被对方在远处击散。看来对方船上有一两个统治者在指挥。意识到这一点后，一切似乎都变得更加真实了。
“你看到了吗，艾莉？”亚历克斯说着，眼睛盯着窗外的景象。“这是一支职业军队。数千名埃沃克者、浸润者、增强者和统治者即将把我们踩在脚下。你还认为我们可以抵抗吗？”
随着民兵在镇广场集结完毕，结果已一目了然。该镇动员了大约600人，这是由全体成年人组成的一支队伍，但在即将到来的入侵面前，他们似乎是风中摇曳的蜡烛。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看，亚历克斯也敢肯定那些战舰上至少有2000名士兵。它们庞大无比。他怎么会以为它们是捕鱼的小船呢？
三艘威武的战舰占据了编队的中心位置；它们的长度超过50米，船身两侧配备了强大的加农炮，与他们自己王国偶尔停靠在海港的小型帆船相比，这些战舰毫不逊色。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跟随着这三艘巨型战舰，长度从10米到30米不等，尽管它们的体积较小，但同样令人生畏。正是这些船只引领着队伍，全副武装的男女战士气势汹汹地向他那座小村庄的方向挥舞着武器。
每艘船，无论大小，都把船身漆成深色的吸光黑漆。他怀疑整个舰队在黑暗中甚至都无法被看到。他训练有素的眼睛也发现了深邃的刻痕，那是本质能量电路的标志——尽管他根本无法猜出它们的功能，但这意味着有一整支由魔法战舰组成的舰队正敲响着大门。他们没有机会了。更重要的是，艾莉和他没有时间了。第一艘船将在几分钟内抵达岸边。
“我会跑。”
他转过头看向艾莉，她自己正盯着外面的场景，张大了嘴巴。先前的愤怒已被恐惧完全取代，尽管她的情绪依然复杂，但求生的本能已占据了上风。阿列克斯哼了一声，又检查了一遍身旁的旅行包，最后一次仔细查看房间内是否有有用的东西，然后向门口走去。
***
尽管一开始速度很快，但由于路上空无一人，两人很快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住了。门口的两名镇卫虽然尽了最大努力，但仍然无法控制混乱的局面。孩子们和青少年的恐惧情绪弥漫在空气中，但他们的眼神中也流露出恐惧，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
“快点！赶紧通过大门！尽快沿雷纳尔大道跑到十字路口，然后分头行动——你们中的三分之一去阿尔沃拉，另一部分去里弗菲克斯，剩下的去首都。我们会尽可能地拖住他们，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你们！”
亚历克斯认识他们两人。他只比他们大几岁，却致力于撤离尽可能多的年轻人。看到十几个同龄人护送兄弟姐妹和表亲们前往安全地带，他的羞愧感稍稍减轻了一些。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逃离战斗的成年人。他短暂地瞥见阿米莉亚正费力地在人群中护送她的两个弟弟，他的胃里一阵翻腾，但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现在担心的是和母亲共舞的事…
他摇了摇头。等埃莉安全了，背后也没有军队的时候，他会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人群以稳定的速度向前移动，但由于大门上的小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所以前进速度较慢。但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前面。他与一名守卫对视着。
“愿上帝保佑你，亚历克斯。拿着这个。”
那人递给他一把刀。是一把匕首，真的。在过去的一分钟里，他注意到有人在分发武器，这些武器来自守卫士兵身旁的一个小盒子，但他并没有真正考虑过握在手中的感觉。这让他感到……不是更安全，而是更有准备。好像他有了更多的选择。虽然这对付训练有素的士兵不会有什么用处，但还是让人感到欣慰。
“你也是。祝你好运。”他回答道，一边推开人群的剩余部分，一边用手挽着妹妹的手臂。无论有多少好运，都无法拯救那个人免于即将到来的厄运，但他欠他所有能表达的情感。至少他要站出来为自己的家人而战。也许其中一些人能够幸存下来。
走出大门后，他看到数百名年轻人正惊慌失措地逃跑。他们的脚步踏在石路上，与他以往听到的任何有组织的行军都大相径庭。聪明的人运用他们的力量，召唤者将风汇聚成一股逆风，增强者则将空气精华注入他们的双腿，使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很少有人能与之匹敌。这对于追赶者能有多快有着黑暗的含义。
他花了一点时间跪下，示意埃莉过来，她困惑地盯着他。他把手放在自己的靴子和她的靴子上，集中自己的力量，将空气元素注入能量中，并赋予他们的靴子一种轻微的、临时的魔力。这不会产生多大的效果，但任何优势都可能救他们的命。
当他们都开始奔跑时，埃莉模仿年长的驱魔者的技巧让艾伦短暂地感到惊讶。在他面前的风分开以不减慢他的速度，然后在他们身后重新形成，推动他以更快的速度前进。起初，他很难保持平衡，而埃莉则迅速调整力量，专注于这项努力。她动作很快。艾伦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考虑到目前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埃莉，干得真棒！
当尖叫声响起时，记忆被抹去了。入侵者已经登陆，空气中回荡着钢器碰撞的无可置疑的声音。很快，更原始的标志随之而来：火焰的呼啸声，闪电的劈啪声，以及新鲜冰块遇到热气时发出的微弱声音，被放大到足以在远处听到。他们的母亲会手持弓箭，在下面等待着，尽可能多地射出附有魔力的箭……或者她已经躺在那里，在入侵者的力量下被烧成了灰烬？他不寒而栗。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场屠杀在人群中点燃了新的绝望，甚至连愚蠢的人也开始运用自己的力量。那些带着年幼孩子的人落在了后面，他们常常被迫背着发育不全的身体，而这些身体并不适合完成这项任务。一群青少年和年轻人则继续前进。通过共同运用力量，他和艾莉已经走到了人群的中间。上帝宽恕他吧，但他很高兴有这些人在他们身后。
他不知道民兵会坚持多久。汗水从他的额头倾泻而下，这种程度的用力是他完全不熟悉的，他知道艾莉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根本无法知道，也不重要。他们会一直跑，直到安全或者死掉。
前面，从庄园旁边的小路上传来一阵骚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这是一辆由上等木材制成的马车，饰以纯银，由两匹马驱动，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他立刻认出了马车上的电路，因为这是富人使用的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之一，但这辆马车的装饰尤其奢华。马车上有两个空气动力装置，既可以模仿艾莉目前正在做的动作，也可以减轻整个马车的重量。
当马车撞倒了三个带头冲锋的孩子时，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他们是“增强者”，但非常怀疑他们是否为地球的耐久性留出了任何能量。以这样的速度相撞，至少会粉碎骨头，但他估计由能量提供的天然耐久性足以抵御任何致命伤害。不过，这仍然是野蛮的行为。他敢打赌，那一定是领主和他的家人，如此肆无忌惮地让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丧生，为了什么？领主不是铂金级，或者可能是红宝石级？在所有人中，他逃脱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当马车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去，远远地消失在视野中时，愤怒和厌恶在他心中翻腾。他从未亲眼见过那位领主，因为那位大人很少进城，但这一幕让他感到不舒服。拥有如此大的权力，他却故意让三个孩子去死，只是为了给自己多争取几秒钟的逃生时间。为什么？
亚历克斯咬紧牙关。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全神贯注地迈出每一步，在绝望的逃命中赶往首都。也许到了那里，他才能有思考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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