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农历十月一日，天渐渐冷了，学校办公室生起了火炉子。这下子可方便了得远。
周末，戚梦瑶回到中心校，他们在学校办公室点着火炉，从供销社买了一口小铁锅和铲子，又买了点油和盐，自己做饭。
食材是从菜园里拔来白菜或者油菜菠菜，洗干净放点油盐炒一炒，再煮上一锅小地瓜。兄妹俩把这些食物当美餐。
他们已经两个月没吃过菜了，一天三顿馒头就咸菜，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得远两个馒头吃不饱，半夜饿得肚子咕咕叫。
这下子可好，周末吃饭基本不花钱，炒青菜煮地瓜，想吃多少做多少，解馋又抗饿。晚上学习晚了肚子饿，炉子底下有烤地瓜，吃点当夜宵。得远半夜肚子不再咕咕叫。
戚梦瑶的妈妈给她捎去一床厚棉被和一身厚棉衣。等下月开了工资，他们只需再套一床棉被和一床褥子，这个冬天冻不死饿不着了。
真是应了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短短三个月，他们在杨妈妈的帮助下，摆脱了眼前的困境，戚梦瑶放心大胆地奔前程，戚梦瑶的舍友有人周末不回家，认真复习备战中考。得远夜里不用给戚梦瑶放哨。
得远白天可以吃饱，夜间睡个安稳觉。日子朝向好的方向发展。
快放寒假了，老师和同学都积极准备期末考试。
这天，寒风凛冽，看情况要来一场暴风雪了。老师们不敢出门，躲在办公室里喝着热茶烤火。炉火烧得旺旺的，靠近炉子的烟囱烧得通红。
得远在炉子底下放几块地瓜。地瓜烤熟了，那香甜的气息充满整个办公室。馋得老师们直流口水。有人坐不住，盯着炉子底下，看到地瓜烤熟了抢先一步拿走。炉子底下太小了，烤的速度跟不上大家吃的速度。
大家正吃的热闹，传达室李爷爷“邦邦”敲门，示意牛得远去接电话。
得远拿起电话再也不先喊妈妈了：“喂！您是哪位？”
“我，戚梦瑶的班主任，你赶快来学校一趟！”
“老师，我妹妹又怎么了？”
班主任着急地喊道：“你来了就知道了，快点！”
“好的。”
得远给学校教导主任请了假，穿上棉大衣，戴上棒球帽，围上围巾，戴上墨镜，不然风刮得睁不开眼睛。
得远幸亏戴上了手套，不然手和车把快冻一块了。
不一会儿，天上飘起雪花。得远顶风冒雪朝前骑，纵使他身体很棒经常锻炼，蹬起车子两腿酸痛。
上次得远去六中用了十分钟，这次用时整整多了一倍。
得远这次直接去了医务室。他推门进去，发现校医、班主任、教导主任、政教处主任和副校长都在。
大家一看得远进来，齐齐看向他。得远跟大家点头打个招呼直接走到班主任身边。
班主任神情严肃地请得远坐下说道：“戚梦瑶哥哥，你们家对你妹妹一点不关心吧！”班主任不是询问是肯定地指责。
得远疑惑地问：“我的妹妹我哪里不关心了？”
班主任一听火了：“你们关心关心到茄子地里去了，上次你妹妹饿晕，这次怀孕了，肚子这么大了没人发现，因为营养跟不上再一次晕倒。我很好奇，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为什么四五个月了没人发现？一顿一个馒头啃点咸菜，学习这么紧张，营养跟不上晕倒。你说你们关心了，你们怎么关心的？”
得远瞪大了眼睛：“我妹妹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班主任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还是问问你妹妹吧。我们学校这些人任谁问她都不肯说。校领导开会决定，介于戚梦同学生活作风有问题，开除学籍。”
得远想了想说：”老师，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小妹，不说不行啊！不说出来别人也知道你怀孕的事。是你说还是我说。”
戚梦瑶哭着说：“哥，你说吧。”
得远说：“好！哥哥说。老师，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让瑶瑶回避一下。”
政教处主任说：“我去拿稿纸做个记录。不行到我办公室去说。”
大家一致同意。
来到政教处，得远说道：“各位领导，我叫牛得远，是兴隆镇中心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这是我的身份证和教师资格证，不信你们看看。”
班主任立刻看出问题：“你姓牛，她姓戚，你们不是亲兄妹。”
得远回答：“对，老师您看出来了。四个多月前，也就是八月二十三日星期天，戚梦瑶来上学的路上被人强暴，她的家人嫌丢人让她滚，和她断绝关系。她走投无路投泗河自尽。我正好在泗河边钓鱼，把她救上岸。她执意寻死，再次跳入河中。我看她一心求死不放心她把她带回我的学校，安排在学生宿舍。周末，别的同学回家，她无家可归，回到我任教的学校，我们兄妹相称，我管她吃穿。上次饿晕是因为她的钱丢了，我每月开八十五块钱，给我妈妈寄去四十，剩下的她二十我二十五。我二十五还要负责周六周日两天的伙食。所以她的生活费丢了不好意思问我要，饿着肚子上学，整整饿了三天，最后把自己饿晕了。老师，不管她的是她的爸爸和哥哥，是他们把戚梦瑶赶出家门，让她无路可走，走向死路。我看她可怜、可惜，我收留她，开导她，让她发奋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不对，我命令！一定考上大学，不然我不会供她复读。各位领导老师，戚梦瑶是个好姑娘，她纯洁、善良、好学、上进，我们大家不能伤害这样的好孩子，不然，我们就成了那个强奸犯的帮凶！”得远说着眼含热泪，大家听得心潮澎湃纷纷点头称是。教导主任说道：“这孩子太苦了，我们要想办法帮帮她。”
班主任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月份大了，流产不行了，恐怕要引产，相当于生一个孩子。戚梦瑶太不幸了！”班主任说着也流下眼泪。
大家一致同意班主任的说法，先引产，养好身体，过了年再说上学的事。
得远说：“谢谢各位领导，谢谢老师。还开除我妹妹吗？”
“我们同意留下戚梦瑶，这个事还要校长拍板，她去开会了，你等等，她一会儿就回来。”
“好！”
得远趁这个空闲时间来到医务室戚梦瑶身边说：“小妹，没事的，有哥哥在，一切交给哥哥。别怕！”
“哥，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戚梦瑶哽咽着说。
“我们都没经验，不怨你，我也太粗心了。八月十五你说闻到小鱼的腥味就恶心，我怎么也没往那方面想呢？唉！事情已经出了，再责备自己也没用。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把孽种打掉，请求校长别开除你，让你努力学习，参加高考考上个好大学。”
“哥，出了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吧？我还能在学校待下去吗？嗯……”戚梦瑶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得远拿出自己的手绢给戚梦瑶擦擦眼泪说：“瑶瑶，你听我说，别人怎么说你别理他们，你不能活在别人的眼睛里，死在别人的嘴巴里。出了这事是你的错吗？谁如果因此看不起你，背后说你谁思想落后，资产阶级余毒未清，放以前该被批斗。女生说你你骂她，下次坏蛋强了你！男生笑话你你就说他让你娶个小姐当老婆，你的姐妹被别人强了。”
“哥，你的嘴够毒的！”戚梦瑶说道。
“不然怎样？死去？你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笑话你？”
“哥，让我死了算了，为什么让我受这么多的苦难啊！嗯……嗯……”戚梦瑶又哭起来。
他们正在哭着斗嘴，听人说校长回来了。得远到校长办公室找校长。
得远一进校长办公室，得远没紧张，校长一下子愣住了：“你是？”
得远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校长好，我叫牛得远，是兴隆镇中心校的一名语文老师，今年刚刚大学毕业。”
校长还是不明白：“你和牛振邦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爸爸，不过……不过他在我半岁的时候自杀身亡了。”
校长回忆着说：“这个我知道。得远，我是你方阿姨，你不认得我。当年，我和你爸爸妈妈一所大学毕业，我们是三个特殊的朋友。我和你妈妈是闺蜜，你爸爸爱你妈妈，因此，我和你爸爸也成了好朋友。你和你爸爸长得太像了，我一下子把你和你爸爸混淆了。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高高大大，英俊潇洒。当年你妈妈爱惨了你爸爸。”
“是，我爸爸这么年轻就自杀了，我妈妈一直没有再嫁。”得远佩服妈妈，他深情地说。
“孩子，这些年你们受苦了。你妈妈还好吗？”
“阿姨，我妈妈不好，当年我爸爸自杀，我妈妈受到牵连，被从教师岗位上开除。她为了养活我打个零工，受尽了苦难，五十刚出头浑身是病。我毕业分配到这里，如果有地方住，我就把她接过来照顾她。”
“嗯，到时候我们姊妹俩就能经常到一块儿谈谈心了。孩子，你找我是不是因为戚梦瑶。那个女孩太可惜了，学习成绩不错，听她班主任说她很用功，进步很快。不过出了这样的事，肚子这么大了，我们只能劝退，算是保全她的面子，既然等不得，回家生孩子好了。”
得远着急地说：“方阿姨，您听我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得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校长听了惋惜又气愤地说：“唉！可怜的孩子，万恶的坏蛋，无知的戚家人，把个孩子逼成啥样了。不过孩子，你把这么个累赘放你身边，不影响你的生活吗？”
“阿姨，我给她立法三章，让她明年必须考上大学。”
“我说这孩子成绩进步这么快呢，原来背后有你激励她啊！不过升学率这么低，不到百分之十，不加倍努力是考不上大学的。”
得远蛮有信心：“阿姨，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戚梦瑶的后路都断绝了，她本来一心求死，我说你死都不怕还怕学习苦吗？她要孤注一掷考大学，不然以她的个性必死无疑。”
校长考虑一下说：“也许吧，不，一定行！孩子，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这个社会就是要弘扬你的这种精神。”
得远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我救她，除了同情她的遭遇，另外一点，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我半路白捡一个妹妹！哈！阿姨，你说我是吃亏啊还是占便宜呢？”
“好好，算你占便宜，可是眼下怎么办？她说了吗？是生还是去引产？”
“肯定去引产，我替她做了这个决定，她明年一定要考大学，带个孩子算什么？再说，这孩子又不是她和她爱人的爱情的结晶，他就是个孽种。打掉他不能怨我们，只能怨那个坏种爹。”
“好吧，先处理这个事，养好身体再说。”
“阿姨，您千万不能劝退他，不然她还得寻死，我白白救她两次，为了救她，我差点丢了小命。”
“好，我们得远这么伟大，我们也不能做坏人不是。”
“谢谢阿姨！我带她走了，对了，阿姨，让她考试完再走，不差这几天，这不马上期末考试了吗？还有，请您给你们学校知情的领导和老师说一句，一定要保密，不然戚梦瑶没法在学校待下去。你们学校万一出个学生自杀事件，影响你们学校声誉。”
“好的，你也有当领导的潜质，安排得不错。照你说的做。”
“谢谢阿姨！”
“考试完你过来一趟，我找你有事！”
“好的，阿姨，再见！”
“再见！”
出了校长室，得远心情很沉重。戚梦瑶啊！你真是个不幸的姑娘，摊上这一档子事，让谁能承受得了，一定多多地给她一些关爱，不然，一个有趣的灵魂就要消失在这个星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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