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跪在龟裂的祭坛上时,怀中的蛇蜕突然灼痛如烙铁。
她颤抖着解开染血的包裹,七颗乳牙在曦光下泛着不同色泽的幽光。
少女终于来到了梦中的遗迹废墟,伴随着委屈的泪花,掏出包裹里的七颗牙齿,埋在了废墟中央。
当最后一颗属于人类的乳牙滚落土坑时,青铜祭鼎突然渗出暗红铁锈,那些锈迹竟如活蛇般攀上她脚踝的灼伤。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阿箬手背的旧疤突然裂开。
三年前熔岩蛇毒液侵蚀的伤口里,一滴赤金色血珠坠入土坑,七颗牙齿如被磁石吸引般震颤着排列成环。
最旧的那颗乳牙泛起青芒,映出阿娘临终前被火舌吞没的残影——原来那夜灶膛里爆裂的根本不是柴火,而是半片燃烧的蛇蜕。
祭坛穹顶倾塌的星图开始流转,阿箬突然看清那些星座的连线竟与蛇蜕图腾完全吻合。
她倒退着撞上青铜戟碑,怀里的残蜕自动飞向碑文缺失处。
当银蓝图腾与古老铭文咬合的刹那,冰焰从地缝冲天而起,有个背生焦黑羽翼的身影正握着那杆刺穿她左掌的青铜戟,从沸腾的光雾中凝结出身形。
他枯萎的左眼眶里,嵌着她亲手埋下的乳牙。
青铜戟贯通的左手还在淌血,阿箬蜷缩在祭坛阴影里,看着自己的血珠在地面碎成星屑。
光雾漫到脚边时,那些血珠突然浮空而起,像一串殷红的萤火虫飘向来人。
他残破的羽翼垂落下来,盖住了她流血的膝盖。
阿箬第一次看清那张被火焰舔舐过的面孔——左半张是熔岩凝固般的狰狞伤痕,右半张却温润如初生新月。
最让她失神的是那只完好的右眼,瞳孔里浮动的金芒竟与三年前灶膛里爆裂的火星一模一样。
“疼吗?”男子的手指抚过她掌心血洞,烧焦的羽尖扫过皮肤时,阿箬突然嗅到童年晒过的棉被气息。
贯穿伤竟在他触碰下化作透明水晶,内里封存着点点金砂流动。
她这才发现对方枯萎的左眼眶里,自己那颗乳牙正在生根发芽,细小的嫩绿藤蔓缠上他破碎的颧骨。
光雾在他们周身旋成茧状,阿箬的泪珠悬停在距他鼻尖三寸处。
透过泪滴折射,她看见无数重叠的幻影:
五岁的自己踮脚挂乳牙时,屋檐下的蛇蜕在暮色中一闪;
熔岩蛇金瞳里映出的不是猎物,而是她发间流转的星芒;
甚至此刻男子触碰她的指尖,也正与记忆中阿娘为她拭泪的手势重合。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茧时,阿箬发现自己正攥着他一片残羽。
那羽毛根部还沾着冷却的岩浆,羽梢却结着冰霜,轻轻一抖便落下虹色的雪。
男子身影已在光中淡去,唯有掌心水晶里封着的金砂,拼出个未完成的古老字符——像半朵花,又像欲飞的鸟。
“只是光影编织的片刻温柔吗?”少女茫然抬头,嘴角扬起淡淡苦涩。
……
三百步外的断柱后,男子后背抵着冰凉的青铜饕餮纹,冷汗浸透的里衣上,小兽图案正在发出风烛荧光。
男子正是林逍遥!记忆中自己已经和青龙脉首在那场斗法中双双殒命,可方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确实一位凡尘少女。
还没来的及搞清楚自身状况,胸口太一兽便说有紧急的事情,声音羸弱而急促。
林逍遥赶忙掐诀瞬移到数里外僻静处。
“阿一,接下来的几句话你要认真听!”
“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因为我燃烧了太一兽纹,即将陷入沉睡!”
“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五年,当时你俩的灵根与生命气息造就了弑仙剑。”
“后来它跨界而去,应该是去了某个魔界。”
“坏消息是你的尚方剑灵根铸就了弑仙剑,所以你现在没有了尚方剑灵根。”
“好消息是,它本质上还是你的灵根,与你还有本源联系,只不过成了离体的灵根分身形式!”
“魔界有它壮大的养料,等这此方人界的事情处理好,一定要去拿回你的弑仙分身!”
林逍遥运转周天,发现原本温养尚方剑灵根的玉府,如今像被天火舔过的焦土,裂纹间游走着暗红煞气。
他并指为剑刺入气海穴的瞬间,耳畔响起的不是剑气龙吟,而是魔界诸魔被弑仙剑分身乱杀的凄鸣。
“另外燃烧太一兽纹可唤因果,换死境为生境”
“这少女就是你此次的生境,她身负朱雀命格。”
“四象命格者,都守护着司命碎片,以朱雀最多。”
“她方才埋的牙齿,应该就是司命碎片,这些碎片续了你的命。”
“虽不完整,却也够铸刀了,接下来我用太一玄力为你铸第二灵根”
“后续你要继续收集碎片完善第二灵根,时机成熟时去找寻已化为分身的第一灵根,弑仙与尚方在你一念!”
话音刚落,胸口小兽图案的双眼虹膜裂成七瓣,每瓣都迸射出不同色泽的玄光:
靛青如因果线崩断的刹那、绛紫似弑仙者咽下的最后一口气、鎏金若天道碑上新刻的判词......
这些光流在他经脉间奔涌,途经三百六十处大穴时皆凝成刀形。
当百会穴的玄光刺破天灵盖时,整片遗迹的青铜器应声碎裂,残片在空中组成一柄七尺唐刀的模样。
刀身流淌的却不是金属寒芒,而是凝固的星河流沙。
小兽图案突然分化出小部分离体而出,化作七尾玄狐盘踞刀柄。
每根狐尾尖都缀着枚青铜铃,铃舌竟是缩小版的弑仙碑。
名刀司命的刀身像一截被雷火劈开的天河,裂纹间流淌着永远不会交汇的星辰。
刀尖三寸处突兀地缺失,断口处凝结着暗紫色结晶,细看竟是无数未说完的弑仙咒语蜷缩成团。
七尾玄狐盘踞的刀柄处,本该镶嵌灵珠的目贯孔空空如也,露出内部螺旋状的青铜骨。
那些骨节上刻满生辰字,每转动一度就有枚名字被绞碎成磷粉。
刀镡处的小兽独眼始终半阖,从瞳孔裂缝里钻出的锁链虚影垂落在地,链尾拴着半枚未成形的道果。
最诡谲的是刀脊上二十八宿的蚀刻:
西方白虎七宿泛着生锈的铜绿,东方青龙角宿却明亮如新铸。
当手指抚过参宿四的位置,整片星图会突然坍缩成黑洞,将刀光吞吃得只剩残缺的月牙状弧刃。
刀身倒影永远缺了持刀者的左眼,仿佛这柄兵刃自诞生起就拒绝完整。
每当月华浸透刀纹时,缺口处会浮出三千根断裂的因果线,线头都系着同一块弑仙碑的残角——那残角上依稀能辨的碑文,永远停在“诛”字的最后一笔。
“名刀司命?”
林逍遥握紧刀柄,三千根因果线从虚空刺入他脊背,在丹田处编织成全新的灵根。
那灵根的形状既像衔尾蛇咬住的刀尖,又如断刃上开出的优昙花。
“第二灵根根基已铸,好累!我该沉睡了…对了”
“......以情丝为链,铸刀魂为牢,方得司命......”
小兽图案彻底暗淡,只留下最后一句似是没说完的呓语。
林逍遥的指尖悬在胸口半寸处,迟迟不敢落下。
那些随小兽沉睡而黯淡的刺青边缘,还残留着星屑般的荧粉,稍一触碰就簌簌飘散。
他解开衣襟的动作比剥开陈年剑伤更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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