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

李清照与青儿走在汴京城的街道上,她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中的愁绪却并未消散。来到西华巷,春日的阳光洒在巷子的青石路上,巷内的小贩的吆喝声正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果子和糕点的甜香。往昔与王理文同游的画面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她微微叹了口气,脚步也变得有些沉重。行至一处书肆,她挑选了些上好的纸墨。离开的路上,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曾与王理文一同走过的路,轻声对自己说了句:“过眼云烟……”

“姑娘,这就回去了吗?”青儿难得外出,对外面的热闹很是念念不舍。

李清照想了一下说:“前面就是舅舅家了,我们再买些果子,去拜访舅舅舅母吧。”

青儿喜笑颜开,说她知道有一家果子特别好吃,便拉着李清照快步走去。

来到赵家门口,她踟蹰了一会儿看向王家的大门。这时舅母听闻李清照前来,赶忙迎了出来。“清照啊,都数月未见啦,愈发清瘦了。”舅母拉着李清照的手,眼中满是疼惜。

李清照微微福了福身,道:“近来家中多变故,母亲也卧病在床,我深感忧虑,故而饮食不佳,以至清瘦,谢舅母关心。”

舅母轻轻拉着李清照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让你母亲好好调养身子,等你舅舅得空我们再去拜访她,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身子啊。”

进了屋内,李清照将买来的果子糕点呈上,“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舅母不要嫌弃。”

舅母笑着点头:“清照有心了。你向来聪慧,如今家中之事虽难,但也莫要失了信心。”

李清照环看四周问道:“舅舅没在家吗?”

舅母回道:“他有公务在身,刚出门去。”

这时赵明诚跑了进来:“清照妹妹来啦,数月未见,越发容光胜玉,就像这春日里的繁花盛放,明艳照人啊!”

李清照啐了他一口说:“呸,你又拿我打趣,方才舅母还说我清瘦呢。”

赵明诚笑道:“正是因为清瘦,才更显得动人心弦啊!”

说完一屋子笑得前仰后合。

赵明诚对李清照与王理文的事已知一二,一对两情相悦的人再无来往,李清照又受那些流言所扰。担心她会伤心,所以只想极力逗她一笑。

“你听说了吗?现在金国正在与辽国作战。”赵明诚话锋一转。

舅母说道:“哎哟,清照一个小姑娘,你给她说这些作甚?”

可李清照不仅有兴趣还迫切的想知道后面的东西,忙说:“金国与辽国作战,那对于我大宋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赵明诚坐到她身边说:“这个还不好说,总之现在边境的辽兵已经撤离。据说当日辽兵攻打汴京时,就是因为金国对辽国发兵,他们才匆匆从我大宋撤兵。”

李清照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如此说来,这金国与辽国之间的纷争倒像是给我大宋暂时解了围,只是不知这局势能安稳多久,万一金国转头又对我大宋起了觊觎之心,那可如何是好?”

赵明诚点头,一脸凝重地说:“妹妹虑得极是呀,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如今朝廷也在密切关注着,加强边境的布防。我听闻朝堂上大臣们各有各的主张,有的说要联合金国制衡辽国,有的则担心引狼入室,争议颇多呢。”

舅母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道:“这些都是朝廷该操心的大事,你们啊,且顾好眼前的日子就行,莫要整日忧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了。”

李清照却轻轻摇头,目光中透着坚定:“舅母,如今家国命运相连,哪能真的置身事外呢。若真有变故,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又怎能独善其身呀。”

赵明诚附和道:“清照妹妹说得没错,就算不能上战场杀敌,也该知晓些局势,若能出一份力,那自然是要尽力的。”

青儿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说道:“我们姑娘才学出众,可以写一些诗词,唤起百姓对国事的关心。那我能做什么?”说完傻乎乎的思索着。

赵明诚接过青儿的话打趣说:“你就负责吃了睡,睡了吃,再照顾好你家姑娘就行了。”

李清照掩嘴轻笑又接调侃道:“不不不,青儿还要照顾未来的夫君呢!”

青儿佯装委屈,撅着嘴说道:“姑娘!怎么你也取笑我,那我以后还要照顾姑娘的孩子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说笑,气氛融洽,一时间李清照也忘了这些日子里的纷纷扰扰。

“我带你去看看我收藏的宝贝。”赵明诚说着起身将李清照拉了起来。就像小时候玩耍手拉手一样。

李清照看了一眼舅母,舅母说道:“又要给人显摆你那些破铜烂铁,去吧。”

来到赵明诚收藏的书房,只见四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赵明诚兴奋地介绍:“清照妹妹,你看这方古砚,乃是东汉草书之祖张芝所用,质地温润,纹理细腻。还有这幅古画,虽历经岁月,却依然神韵犹存。”李清照拿着仔细端详说:“明诚哥哥果然好眼光。”

“还有这个,这是苏仙的《洞庭春色赋》这是我现下最得意的藏品。”赵明诚向李清照介绍着自己的藏品时眼里放光。

李清照一一观摩着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赵明诚则在一旁对着藏品一一解说。越说越兴奋,越说起劲,而此时李清照的目光却落到了赵明诚身上,注视着许久许久……

赵明诚正沉浸着分享他的收藏时,察觉到了李清照的目光。他一愣,疑惑的问:“为何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字画吗?”

李清照回过神来巧妙回道:“我是在想,这些古玩字画要是能开口说话,也不必明诚哥废神解说了。”

赵明诚爽朗一笑:“这些藏品虽贵重,却不及有妹妹知音相伴,方能共赏其中妙趣。”

李清照又疑惑的问道:“你为何如此喜欢收藏这些东西啊,又费银钱还得四处搜罗。”

赵明诚环视四周的藏品,张开双手说:“这些是都历史,也是传承,是我华夏的瑰宝。它还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千百年来先贤的智慧与风骨,是一种纽带,将过去,现在和未来紧紧相连。”

他顿了顿,抚摸着手里的古砚,继续说:“妹妹喜欢作词,你看这个古砚虽小,却藏着许多能工巧匠的心血,见证无数文人墨客的诗酒年华,这个送给你最合适不过了。”赵明诚将手中的古砚递给李清照。

李清照轻轻颔首,接过古砚,细细端详,低声说道:

“明诚哥哥说得极是。这些文物,更是我们的记忆与信仰。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它们都在无声地提醒我们,不能忘了自己是谁,从何而来。”

两人相视一笑,书房内顿时弥漫起一种深远而庄重的氛围。

一晃两年已过,李清照越发清丽脱俗,身姿纤盈,面容也多了几分娴静,仿若夏日里的幽兰,清新雅致,又透着一抹淡淡的孤寂。

过去的日子里,李清照依旧每日沉浸于诗书之中,自己也偶有佳作。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因写出这一阙《如梦令》而在京城变得小有名气,不少文人雅士慕名而来,李格非十分得意。

李清照的母亲赵素华看着日渐成熟的女儿,似乎对自己的婚事一点都不着急,忍不住暗示道:

“照儿啊,你都十七了。”

“嗯,过得真快。”李清照正在一旁挥毫铺墨的应道,眼里却满是眼前的文字。

母亲见女儿没有接茬,忍不住直接问了起来:“你跟王家公子,还有书信往来吗?”

李清照突然神离的停住了笔答道:“没有。”她的回答简单而平静。

赵素华接着说道:“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母亲知道,你与王家公子两情相悦……”

“母亲别说了,王家公子已是过眼云烟。”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清照打断。

赵素华听女儿这么说,不由一怔,试探着问道:“为何?你们曾是那般情投意合,他又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儿郎啊。”

李清照低垂着眉眼,轻声道:“母亲,两年过去了,人事已非,何况……我与他不过是少年情谊,那时单纯懵懂,如今想来,终究是过于轻浅了些。”

时间已过去两年,情深时也不过是写书信来往,再深的情意也会遗忘。如今的李清照泰然自若,曾经的悸动早对她来说,早已激不起波澜。

赵素华叹了一口气:“可是,人在世上总得有个依靠啊。定是你性子太过清高,所以……”

“母亲,”李清照抬起头,目光坚定,语气却温柔,“我虽为女儿身,但愿以学识安身,以诗词立命。婚姻之事,非女儿所急,一切由母亲做主吧。”

赵素华张皇回道:“我做主!我做什么主?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我若是给你乱点了鸳鸯谱,你可愿意啊?若是你以后在夫家过得不好,岂不是要恨我!”

李清照没有回话,继续在纸上写着: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纸上的字烘托着她内心寂寞孤独的氛围,反映出她闺中生活的无聊与寂寞。

赵素华思索片刻,眼睛突然放光:“若王家公子不成,要么赵哥儿也不错啊!他与你是表兄妹,他父亲是你舅舅,母亲是你舅母,亲上加亲啊,必不会薄待与你。”说完心满意合的点了点头,给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

李清照听完手抖了一下,笔从手中掉落,刚写好的字又被沾上了墨汁。

“哎呀,母亲快别说了!你这才是乱点鸳鸯谱呢!你看,写了一下午的词都被毁了。”李清照神色有些慌张。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清照渐渐开始对赵明诚有了表兄妹之外的情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当她听到母亲说到让她嫁给赵明诚时,心里突然震了一下,她似乎更加认清那样的感觉就是是什么。

赵素华见女儿如此神情,便知其中缘由了。她会心一笑语重心长的说:“你从小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你自己的姻缘还得你自己做主,若是有了心上人就告诉我,我去给你说亲。”

李清照欲言又止,她想说她愿意嫁给赵明诚,又碍口识羞,不肯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母亲。

又过了几个月,盛夏的东京城蝉声阵阵,碧空如洗。庭院中的树木枝叶繁茂,遮挡了骄阳,街上的小贩们吆喝着卖冰镇的酸梅汤和鲜果,孩童们在巷口追逐嬉戏,热闹非凡。

这一天,赵明诚来到李清照家中,步至长廊,便停住了脚步,只见李清照正倚窗读书,她穿着轻薄的纱衣,发丝在阵阵清风中微微摆动,宛若一副仕女图……他呆呆的看了许久才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叫醒。

“明诚来啦!”赵明诚转过身一看,是姑母赵素华。他连忙行礼说:

“今日七夕,荷花盛开,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候,听说城外的湖边很是热闹,想来邀清照妹妹一同前去。”

此时李清照被他们的对话放下了手中的书说道:“天气炎热,实在不想走动。不如我们就在家里静心看书写字来得好。”

赵素华瞪了一眼李清照说:“你就知道在家看书,也该出去走走了,你明诚哥哥来邀你赏荷踏青,你怎好扫兴,快去,快去!”

这时正爬在案上午睡的青儿听到,打了呵欠说:“我也要去,成日在家里都快闷死了。”说着就将李清照拉了起来,随后一同坐车前往城外。

马车上闷热满耐,赵明诚的汗水顺着他英俊脸颊流到了脖颈,又从脖颈流下侵湿了衣裳。李清照见状用自己的团扇给他扇凉,却越扇他的汗流得越多。二人对视一眼,一阵莫名的情愫,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来到湖边,游玩的人成对成双,眼前顿时一片清凉的景象。碧绿的湖水映着蓝天,荷叶层层叠叠,铺满了半个湖面,朵朵荷花亭亭玉立,有的粉白相间,有的娇艳欲滴,微风拂过,阵阵荷香沁人心脾。湖边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遮住了部分炙热的阳光,蝉鸣和流水声交织成夏日独有的乐章。

赵明诚撑着一把油纸伞,陪着李清照缓缓沿湖而行。青儿跑得兴奋,时不时去采几朵小野花扎成花环戴在头上,转身对李清照笑道:“小姐,你看我像不像个花神?”

李清照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更像个调皮的孩子。”青儿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两人独处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赵明诚看着眼前的湖景,开口道:“这荷花美虽美,却不及清照妹妹美。”

李清照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望向远处的湖面,感叹的说道:“荷花虽美,可稍纵即逝,容颜虽美,也难敌蹉跎啊。”

赵明诚一愣,随即认真说道:“妹妹现在连说话都跟写诗作词一般大有深意。”

二人在湖边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品尝路边美食,又采荷为彼此簪于发间,就犹如一对夫妻。他们在湖面上泛舟,湖面在斜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远处山峦犹如一副丹青。李清照俯身趴在船边,轻轻划动湖水,湖水碧波荡漾。她微垂眉眼,神色安然,仿佛与这静谧的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如此良辰美景,妹妹何不作一阙词”正在摇浆的赵明诚忽然说。

李清照稍作沉思后,看向远处的山峦念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赵明诚放下手中的船桨凑到李清照跟前激动的说:

“妙啊,妙啊!妹妹果然心思如画,才情无双!”他说着,又将词轻轻念了一遍,像是要将她的心思揣摩到心底。

李清照作完词,又叫赵明诚也作一首,赵明诚心里不时蹦出灵感,又很快将它否定,思索了许久终于念道:

“莲塘月色映清波,微风轻拂晓烟锁。

枝叶婆娑,翠影婆娑,浮香遥送谁心酌?”

李清照若听到这首词,或许会略微颔首,眉间带着一丝赞许,但她惯于苛求精妙,对意境与章法尤为讲究,因此或许会细细品评一番,说道:

“此词清雅脱俗,莲塘月色与晓风烟锁的描写尤为隽永,颇有几分‘绿肥红瘦’之意,颇能引人入境。不过‘婆娑’二字连用,虽显摇曳生姿,却未免略显重复,若能更换其一,意象或可更丰盈。”

“多谢妹妹指教,妹妹是明诚的先生,请受学生一拜。”赵明诚说完嬉笑着跪拜在李清照跟前。

“哥哥就会取笑我!”李清照说着用手舀起湖水浇在赵明诚身上。

“好啊!是妹妹先招惹我的,别怪哥哥辣手无情了!”赵明诚拭去脸上的水珠,捧起湖水向李清照回敬过去。笑到:“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可别生气!”

李清照躲闪不及被水浸湿了衣衫,银铃般的笑声在湖面回荡开来:

“我不过是轻轻一划,你倒下得了狠手!”

她索性捡起船桨,搅动水面,泛起水花直扑赵明诚。赵明诚见势不妙,连忙起身躲闪,却一时不稳扑倒在李清照身上。他们四目相对,不知如何收场。赵明诚眼里闪烁着慌张,带着几分歉意与温柔的说:

“清照妹妹,我不是故意的。”他连忙撑起手臂试图起身,可船身再次摇晃,使他们更加靠近,二人的鼻尖快贴到一起了。气氛瞬间凝滞……

李清照低垂着眉眼,却仍倔强的说道:“明诚哥哥,你可算是输了,你衣裳湿得可比我多。”

赵明诚听罢,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好,我输了。”

……此时湖面吹来一阵清风,带着荷香拂过他们的脸庞。

“姑娘~公子~太阳就要落山啦~再不回去就天黑啦~!”

船上的两个人向湖边望去,青儿捧着刚折的荷花向他们高声呼喊着。岸边游玩的人已所剩无几,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回到李清照家门口,赵明诚再次向她道歉:“清照妹妹,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望你原谅。”

李清照耳根微微泛红回道:“无妨,无妨,若你愧疚难当,何不前来求亲,也好保全我的名节不是。”说完掩面而笑。

赵明诚听完又惊又喜连忙说道:“清照妹妹莫要说笑,若我前来求亲,你可愿嫁于我?”赵明诚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嗯!”李清照说完捂着脸,转身进了家门。

赵明诚喜出望外,看着李清照羞涩离去的背影,赵明诚几乎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他怔立片刻,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朗,胸中激动的情绪像湖中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回到家中,赵明诚第一时间将喜讯告诉了父母。他的母亲见儿子满脸欢喜,忍不住打趣道:“这回如愿以偿了吧?我早知你对清照不怀好意。”

赵明诚面带愧色,但更多的是欣喜:“母亲,儿子一直不敢贸然提起,怕清照妹妹拒绝,今日与她游玩,方知她的心意。”

他的父亲则点点头,笑道:“清照才情卓绝,你娶她为妻,可谓珠联璧合。改日让你母亲备好聘礼,亲自登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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