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在千钧一发之际,踏破虚空,身形如电,骤然而至地府深处。彼时,阴风怒号,鬼影憧憧,牛头马面二将,手持钢叉,身披铁甲,拦于前路,气势汹汹。顾辰面不改色,眸光如炬,以一敌二,身形飘逸若风,拳脚间夹杂内功,龙吟虎啸,震得周遭小鬼四散奔逃。他足踏黄泉,寻得一条鲜为人知的捷径,疾行而去。
未几,又遇黑白无常,此二人身形鬼魅,锁链挥舞间,寒光闪烁,令人胆寒。顾辰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金蛋,轻轻摩挲,瞬间金蛋裂开,一道清辉洒落,大圣遗音古琴赫然显现。此琴,唐代名匠所制,纹理细腻,音色古朴而悠远,历史沉淀之韵味,非言语所能尽述。琴身之上,刻有龙凤呈祥之图,每一弦每一徽,皆蕴含着天地至理。
顾辰轻启朱唇,饮了一口随身携带的诛仙酒,酒香四溢,心神为之一振。他缓缓坐下,古琴横于膝上,十指轻扬,吟猱绰注,勾剔抹挑,指法娴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曲《沧海龙吟》自指尖流淌而出,琴声激昂,似有龙吟虎啸之声,九条巨龙自虚无中破空而出,咆哮着盘旋于奈何桥上空,气势磅礴,震撼人心。顾辰以琴音为令,九条巨龙翻腾跳跃,与黑白无常及众阴兵缠斗,一时之间,阴风惨惨,雷霆万钧。
待顾辰及时赶到奈何桥头,却见桥头阴差横眉立目,索要过桥费,言辞之中,满是贪婪。顾辰嗤笑一声,拒绝贿赂,直言:“人间尚存清正,地狱岂能例外?”阴差闻言大怒,拒之桥外。顾辰无奈摇头,心中暗道:“这地上地下,贪腐之风,竟是如出一辙。”
正当此时,一抹倩影缓缓而来,正是孟婆。她一袭素衣,气质脱俗,眉宇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之美,与世人印象中的苍老模样大相径庭。孟婆见顾辰怀抱古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笑道:“若你能以琴音打动我心,便放你过去。”顾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心中暗自盘算。
他将古琴十三徽位,逐一贴上符箓,此乃顾辰独创之法,能借天地之力,增强琴音威能。随后,他划破指尖,仙人之血滴落七弦之上,色泽晶莹,如晨露般剔透。顾辰沉肩坠肘,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宛如松柏扎根大地,扎实感受着幽冥之地的气息。一曲《风雷引》自指尖倾泻而出,琴声激昂,仿佛能召唤天地之力。
地狱之中,本不应有风雨雷电,但这《风雷引》却仿佛拥有逆天之力,一时间,奈何桥上空无中生有,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孟婆猝不及防,被一道惊雷劈中,衣物尽毁,只留下月光下皎洁无瑕的胴体,如梦似幻。顾辰小脸微红,急忙脱下外衣,轻轻披于孟婆肩头,二人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一番波折后,顾辰终于寻得李白之魂,正于奈何桥上徘徊,即将消散于无形。顾辰身形一闪,将李白救下,二人相视一笑,坐于刀山之上,把酒言欢,惺惺相惜。顾辰笑道:“君之伟大,在于后世亿万孩童,夜半起身,望窗外明月,便能吟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此情此景,何其浪漫。”李白闻言,亦是感慨万千。
顾辰再次取出金蛋,轻轻一捏,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竟是茅台佳酿。李白两眼放光,举杯痛饮,豪情万丈。顾辰酒至半酣,开始数起天上月亮,而李白则被顾辰的夸赞触动心弦,哭得痛快淋漓,而后寻一僻静之处,一边嘘嘘,一边吟诵起那首脍炙人口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声音悠扬,饱含深情,引得周围小鬼皆驻足倾听,忘却了生死轮回之苦。
阎王闻讯而来,见顾辰与李白如此不羁,心生不悦,故意刁难李白,要求其琴棋书画至少展示两样,并逼迫其写年终总结之诗。李白性情高傲,岂肯受辱,当即拒绝。阎王面色阴沉,再三相逼,气氛一时紧张至极。
顾辰见状,拍案而起,仗义执言:“阎王大人,人生苦短,何须拘泥于世俗规矩?李白之才,天下共仰,岂能以一时之需,而折其傲骨?”言罢,顾辰手指轻弹,古琴再次响起,琴音中带着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志,直冲云霄,令在场众鬼皆为之动容。
顾辰立于奈何桥畔,月色如洗,银辉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他轻轻招手,袖中滑落一枚流光溢彩的金蛋,此蛋非同凡响,乃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所得之神物,拥有复刻万物之神妙。顾辰心神一动,低吟道:“复刻古琴,名曰大圣遗音。”言罢,金蛋光芒大盛,须臾间,一缕古朴而悠扬的琴音自虚空中缓缓响起,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大圣遗音古琴,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琴身古朴,弦丝如丝如缕,每一根都蕴含着天地至理,顾辰轻抚琴面,指尖流转间,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缓缓坐下,面对着那忘川河水,波光粼粼,映照出他坚毅不屈的脸庞。一曲《酒狂》悠然响起,琴声时而激昂,如江河奔腾,时而低回,似细雨绵绵,每一个音符都似乎在诉说着世间的悲欢离合,人生的起起伏伏。
与此同时,桥头另一侧,李白一身白衣胜雪,手持毛笔,于虚空中挥洒自如。他的眼神中既有不羁的傲骨,又含着对世态炎凉的深深讽刺。
随着顾辰的琴音,他的笔下流淌出一首打油诗,字字珠玑,句句戳心,言辞犀利,直刺那些虚伪之人的心脏:
“奈何桥上琴声狂,醉卧笑谈人间谎。
仙凡两隔情难断,唯留诗篇笑沧桑。”
曲毕,诗成,两人目光交汇,那是一种无需多言便能深刻理解彼此的默契。顾辰的琴声里藏着对世间万物的不舍与抗争,李白的诗句中则透露着对红尘百态的透彻洞察与戏谑。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彼此才华的认可,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淡然接受,以心印心,无需多言。
此情此景,如梦似幻。大圣遗音的余音绕梁,与忘川河的潺潺流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牛头马面,本应是阴间冷酷无情的执法者,此刻却抱头痛哭,仿佛被琴声与诗意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黑白无常,平日里形影不离,此刻更是十指相扣,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温情。而那些匆匆赶路的鬼魂,步伐不由自主地放缓,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恍惚,仿佛回到了头七之夜,那段在人间最后的留恋与不舍,一生的酸甜苦辣,在这一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孟婆,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她竟浮现出一抹含情脉脉的神色,目光温柔地落在顾辰身上,仿佛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江湖浪子,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然而,这份和谐与美好并未持续太久。阎王,那位高高在上的阴间主宰,听闻此事,怒不可遏,他无法理解为何有人敢于在他的领地内如此放肆。一道旨意如雷霆万钧,直接将李白打入「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顾辰闻讯,双目瞬间变得赤红,泪光在眼眶中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其落下。他紧握大圣遗音古琴,周身气息沸腾,仿佛一头即将脱缰的狂龙,准备大闹一场,救出挚友。然而,李白却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平静望着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贤弟,勿为我节外生枝。人间正道,浩气长存,我心自明,终有一日,我会在星星的弹孔里,见证那血红色的黎明。”言罢,他挺直了脊梁,在一队阴兵的押送下,那抹白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顾辰立于原地,目光如炬,泪水终于滑落,滴落在古琴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暗暗发誓,定要打破这轮回的枷锁,颠覆三界旧有的秩序,让光明重现于世,救出李白,让正义与真情得以伸张。
此刻,奈何桥上的风景仿佛也感染了这份悲壮与决绝,忘川河水变得汹涌澎湃,似乎在诉说着不屈的意志;四周的彼岸花,红得如火,艳丽中带着几分决绝,它们随风摇曳,仿佛在为顾辰加油鼓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那是信念与坚持的味道,是挑战权威、追求真理的勇气。
阎王,这位坐镇阴司千载的巨头,其眼神深邃,宛如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他望着眼前这位名为顾辰的青年,心中五味杂陈。顾辰眉宇间透露出的那股不屈与愤慨,让阎王既感嘲弄,又生欣赏。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三界既有秩序,乃是无数先辈以血肉之躯铸就的政治默契。尔等青年,空怀一腔热血,行事却往往眼高手低,可悲可笑至极。”阎王的声音低沉而沧桑,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年的风霜。
顾辰闻言,双目怒睁,悲悯与愤怒交织在他的脸上,他痛斥道:“你身为阎王,本应公正无私,却如今却德不配位,早已失去了道德与良知!”
阎王苦笑一声,那笑声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沧桑:“曾几何时,我亦是一心为民,踌躇满志,满腔热血。然而,结果呢?我被同僚孤立,被设计陷害,被上级压榨索贿。我独自一人,历经千辛万苦,跋涉至南天门,欲向凌霄殿告御状。可那南天门的门卫大爷,却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要么需有仙家担保,方能入门;要么便需为南天门的改造工程献上仙晶或天材地宝,方能通行。更甚者,还需献上神兵法器。”
阎王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目光深邃,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自此之后,我的心便死了,我的信仰也崩塌了。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那些所谓的王谢贵族,登高怀远,却也只是学那英雄涕泪。我这一生,不佩服玉皇大帝,也不屑于道上三清、地藏龙树之辈。他们虽好,却终究与我非同道中人。至于那阳间火爆千年的孙大圣,虽灵性有余,却历练不足。九九八十一难,便以为证道?哼,不过是过家家罢了。这等难度的修行考验,哪个证道的仙佛菩萨未曾经历过?”
“你们呐,真是太天真了!”阎王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行万里路,再读万卷书,方为正道。除非你是那个性格古怪、一辈子未曾出过小镇的德意志人,否则,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世间的艰辛与残酷。”
顾辰闻言,眉头紧锁,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古往今来,千秋万载,八荒六合,究竟有谁让你心服口服?”
阎王沉默良久,目光穿过三界壁垒,望向那遥远的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的枷锁,看见了橘子洲头的壮丽景色。他没有正面回应顾辰的问题,而是吟咏起了一首词来:“《贺新郎·读史》。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词声激昂,阎王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那词中的意境,仿佛将顾辰带入了一个古老而残酷的历史长河之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些为了生存而争斗的原始人类,看见了那熊熊燃烧的铜铁炉火,看见了那战场上血流成河的惨状……
词罢,阎王不语,只是默默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隐藏了太多的故事与情感。堵在奈何桥上的孤魂野鬼们,也被这词声所吸引,纷纷驻足聆听。地狱之中,难得出现了一片静谧。
阎王那过来人老气横秋的教导,让顾辰初听之下,确有反驳的冲动。然而,随着阎王的讲述,他的脑海中却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左右互搏。他似乎在思考着一切存在的合理性,却又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也不应该如此简单。
当阎王吟咏完那首词后,顾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望着眼前的阎王,心中五味杂陈。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你的那套叙事,不过是在给自己找补罢了。”
阎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点了一根滕王阁的长天烟,看了一眼像座山一样矗立不动的顾辰,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个踌躇满志却最终沦为最讨厌的那种人的自己。
“可是,没人有资格审判我!”阎王将烟头丢进忘川河,随手丢给顾辰一包利群《山外山》,“先别抽。路还长着呢,等你以后跨过一座又一座山,却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时,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了。庄周有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年轻人啊,你慢慢想去吧。本王看你也是个人才,今天便饶你一命。你走吧。”
顾辰接过烟,神情庄重而严肃。他望着阎王,深深地作了一个揖:“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但还是谢谢你。你似乎也没那么大奸大恶。”说完,他转身望向那白嫩丰腴、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孟婆,笑了笑,右手比了个心,再次召唤出虫洞,转身离去。
故事至此告一段落,众人纷纷散去,继续着他们流水线式的每一天。只有那奈何桥下的忘川河,永远地流淌着。它无始无终、毫无情感地淌过一个个帝王将相的追名逐利、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对那静静的忘川河来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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