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峰若有所思喝了口茶，把茶叶吐回杯里：“接着说。”
“我们可以做个假设。”
“如果这些孩子都是从偏远山村拐卖来的，那么人口贩卖团伙一定已在当地乡镇形成交易网络。”
“这么大的一个贩卖团伙，免不了踩点露脸，很容易被村里的人记住长相。”
“就算我们换个角度，这些孩子是被父母主动卖掉的，人贩子也会给他们留下印象。”
“不管是哪种可能，锁定这条线索，去村里调查，总比在火车站守株待兔要强。”
陈星宇每说一句话，在场众人眼里的疑云便越来越清朗。
饶是李查更是朝着陈星宇投出诧异的目光。
内心十分惊疑，这他妈真是刚高考结束的预备生？！
这一番分析，专业得好像陈星宇自己才是贩卖团伙。
“老李，老韩，你俩怎么看？”
被卢峰一问，李查当即摇了摇头。
“我看不来。”
“就算他的分析有道理，可邻近省市足足几百个自然村。”
“山高路险，有些村子连户籍档案都不全，等我们锁定哪个村，黄花菜都凉了！”
“我同意李队的话。”
韩大勇面露凝重，指腹轻轻划过桌上的嫌犯笔录。
“我的人审过盗窃团伙，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一直坚称跟人贩子不熟，只听过人贩子说，那群**崽子为了歹饭，主动跟着他们……”
“等一下！”
陈星宇心神一颤。
“**崽子？歹饭？这是哈市特有的方言变调！”
“哈市？！”
在场几人突显惊讶。
李查诧异地瞪着陈星宇：“你一个本地高中生，怎么听得懂哈市方言？”
“看刘老根电视剧听懂的啊。”
陈星宇此言不真，他分明是上一世接触过东北矿产商圈才听懂的方言。
“这不失为一个突破口。”
卢峰立马拍板。
“老韩，你所里内勤不是有几个哈市的同志吗？叫他们去审盗窃嫌犯，让嫌犯确定一下是不是哈市口音。”
“我跟户籍同志再跟孩子们交流下，看能不能打听出他们的家乡。”
“至于老李，你跟政委做个备案，先做好出差哈市的准备，到时确定了行程，我会让这几个预备生跟你一块去，不管有没有线索，至少得把这些孩子送回去，让他们跟家人团聚。”
“要是没有异议，就按我的指示分头做事，暂时就这样。散会。”
“老李，你过来一下。”
卢峰单独把李查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嘱咐一番。
“我留队里指挥，暂时走不开，老韩又要负责火车站巡逻，把小孩送回认亲的事，就交给你了。”
“陈星宇那几个年轻同志有潜力，你带他们出去办事，他们能帮上忙，你多担待。”
李查郁闷地摇了摇头。
“他们帮不帮得上忙，咱暂且不提。”
“但我不是教官啊，我干嘛得担待他们？你得叫他们担待我啊！”
“尤其是那个陈星宇，整个会议下来，他话比你还多，主见性那么强，他要是不听我的，我怎么管的动他？”
卢峰拍拍李查肩膀。
“你跟他多做做工作嘛！”
“年轻人有想法，你得理解，不要一味否定。”
“要不今晚你就跟星宇同志他们一起吃个饭，熟络下，先把团队感情养一养。”
“星宇同志你过来……嗯？！”
“陈星宇人呢？！”
卢峰李查环视会议室，才发现陈星宇早已不在现场。
“哦，你们说小陈啊？”
韩大勇从隔壁内勤室探出头来。
“刚刚散会后，他好像跟户籍科的同志一起走了，说是要去看看孩子。”
李查不忿冷哼。
“老卢你看看，开个会，他逼话比领导还多，散会后，他跑的比领导还快，这能管？！”
卢峰揉了揉下巴的胡茬：“可能他是有什么想法，打算从小孩身上找线索吧。”
“他再有想法，也不能擅自胡来啊，更何况，从几个小孩身上，他能得到什么线索？”
然而让李查没想到的是，陈星宇还真就找到了线索。
卢峰李查二人刚来到户籍科，就见到走廊蹲着一群正在争食糕点的小孩，尽显狼吞虎咽的吃相，糕渣撒了满地。
李查顿时不悦皱眉。
“这里是派出所，不是食堂，谁让他们在这里吃东西的？！”
“卢队李队，你们来的正好。”
陈星宇从科室里探出身来。
“我刚在附近老鼎丰买了几袋糕点，你们工作一天了，尝尝？”
“原来他们吃的糕点是你给的？”
李查一把拨开陈星宇手中的糕点袋。
“陈星宇，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你少在这里搞这些有的没的。”
“把东西拿远点，这东西我吃不惯！”
陈星宇眸光一闪，提出关键。
“李队既然吃不惯糕点，那就说明问题了。”
“你都吃不惯，可他们为什么吃得惯呢？”
“要知道，老鼎丰是哈市本地的特产糕点商。”
李查不以为然摆摆肩膀。
“那又怎么样？”
“你该不会是想靠着几个糕点锁定他们的家乡所在地吧？”
“这种根据未免也太牵强了。”
“他们吃得惯糕点，不代表他们就一定来自哈市，只能说明他们长期吃不饱，逮到东西能填肚子就吃的进去！”
陈星宇没跟李查争。
“李队说的对，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验证他们的故乡所在。”
“小陈，你要的资料。”
科室里，一名女民警递来文件夹。
“谢谢肖师姐。”
“小朋友看这里。”
陈星宇切换成东北腔的普通话，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照片。
“你们瞧瞧，这几个地方，你们熟悉不？”
“这个石板马路牙子眼熟不？下雨天能照出人影的那种？”
“这种槐树眼熟不？树干全是秃噜皮的那种？”
“这电线杆熟悉不？冬天舔了会被粘住的那种？”
“这山路熟悉不？一下雪就稀得溜的那种？”
……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突然攥紧糕点盒，抿唇不语。
李查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冷笑。
“你小子问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们只知道偷啊抢啊，哪看得懂你说的那些什么东西？”
“我们大队的专业警员都没撬出的嘴，你拿几张照片就……”
话没说完。
那个始终低头玩衣角的男孩忽然眼尖一颤，脏兮兮的手戳着其中一张照片。
“黑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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