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正在师父的书房，我扒在门外，见师姐将一副宴帖放在了师父面前的书案上。
“云宫的宴帖，邀师父赴宴。”师姐说道：“玥澄君已经被请回去了。”
“嗯。”师父回应道，见师姐看着自己却不开口，问道：“有话？”
“没有。”师姐回道。
“没有？”师父并不相信的模样。
“哦。”师姐应一声，这模样跟师父敷衍霁元君时，简直一模一样。她接着说道：“毕竟以师父这样的年岁，不管有多少前尘旧事不想让明琅这样的小辈知道，也都无可厚非。”
“巧捷万端处变不惊的明琅仙子也会牢骚满腹了。”
“还不是神军精明强干好手段，一介逃犯，处置就处置了，竟然连个出处都查不到。”
“真是将你们纵得无法无天，未给小鸾做好表率，反倒是被她带坏了。”
“师父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挺好的吗？”我冲到里面，给师姐使脸色道：“师姐快夸我。”
“嗯？呃……”问得太突然了吗？师姐竟然语塞。
“师父夸，一定得夸！”我转向师父。
“嗯……”师父略一思忖道：“勇气可嘉。”
“呵呵。”师姐倒是被逗乐了。
“你们！不把我夸好了，这事没完！”
“我们小鸾的好，哪里是说些虚词可比拟的。”师姐劝道。
“比如……”我问。
“比如……纵取天地万物来，也不给换走的。”
我听得心满意足，骄傲地看向师父，师父却垂下了眼，不知遮去了什么样的思虑重重。横在他和老太婆之间的那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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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我踢一踢血鳄叫醒乌翳问道：“当初挑唆桎魔攻入浮天妖界的是哪一个？”
“一桩陈年小事，姑娘不必在意。”他不屑道。
“不说？”我把血鳄拎了起来，甚至还没有做什么，就听他叫道：
“白羽。”
“谁？”闻所未闻。
“那人名白羽，神位，曾得赐封号云姬，在云宫里是立过云姬府的，还是千云老母座下唯一的弟子。”
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可真是能伸能屈的！
“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会去挑唆桎魔？”
“白羽此人，在下也是事后才知晓的。那时，在下远在流火渊，桎魔大人调遣部众又是常事，浮天妖界于在下而言也还是个传言而已，所以也都未做多想。这白羽与浮天妖界是何过节，有何内情，在下万万不知。望姑娘明鉴。”
“蔓木是何人？”
“白羽的心腹之人。”
“所以，浮天妖界此行当真是来复仇的？既是来复仇，为何会容忍你残留一息？”
“许是在下命不该绝？姑娘若是知晓了因由，烦请告知在下一声。”
“若是来复仇，何必要等到今日？”
“那就只能说明另有目的，剪灭在下，不过是个由头。”
还有……内情……
即使是为复仇，何需妖王亲自来？除非是他因此失去过格外重要的人，比如，有苏口中将要涅槃重生的姐姐。但即便白羽引魔围攻，那也是她与浮天妖界的恩怨，为何师父会耿耿于怀？
“那……这一切跟师父是何关联？”
“只知道卿子雾那时平乱，伏了我家桎魔大人，实在是惭愧，惭愧。”
桎魔被伏近三万年之久，但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似乎一切都还没有被平复。突然间，竟有些不敢深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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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树冠如云，一层层的琼片簇簇，玉色的树身流动着华彩。树上在下雪，一片片的雪花分明。雪花染着阳光的色彩，并不融化。树下站着有苏，如梦如幻的美景，便是这般了。此情此景美是极美，不过……
“你又干嘛！”这一大早又来扰我清梦！
“送你了。”有苏说道。
“无功不受禄，不知妖王因何相赠？”师姐来了。
“仙子不是在府门外吗？来得倒是快，不会是十分在意本王吧。”
“明琅在意的，自然是神军府。”
“一介赏物而已。”有苏抬头看了看那树，开口道：“告辞。”
我此时才发现，有苏的一众卫从已候在了天宇之上，待有苏前去，众人只留下了莹白渐逝的光，他们这就走了！
师姐站在树下，凝神看着有苏留下的这颗树，她凝眉不语的时候，我最紧张。
“师姐？”我小心地叫她，她竟未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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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正在院中居水廊，廊外水畔花草萋萋。
师姐来向师父禀报有苏一行已离去。
“妖王有苏，留下了一棵树。”师姐说。
“无妨。”师父说。
“明琅看着，那树并不寻常。不知此举又是何意？”
“无需在意。”
师姐闭唇不语，看了看师父，终开口道：
“明琅告退。”
师姐怎么欲言又止？
“小鸾。”
我去追师姐，却被师父叫住。
“此次云宫赴宴，你随为师前往。”师父说。
“我？让我去？”我不由反复确认。
人界浊气重，云宫森严无趣，向来只让我待在离川之内，又能出去了？
“点多少人？”我问。师父与有苏会面并未报与云宫，这宴邀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总不能不防吧。
“点兵做什么？做了妖王，口气也大了。”师父却不以为意地笑道。
“有苏是提起过做妖王无趣，要给我来着，我可没答应！”
“还有此事？”
“不是此事？”那还有什么……“妖丛？”
“扬言要抢了栖凤谷的栖凤草脱骨化仙，要占了离川界把持出入，要入人界坐享荣华，诸如此类。妖王，御下无方啊。”
他们……这么闹腾啊……
“几个小妖怪，也就喊喊，不敢乱来的。”
“胡为作乱者，就地正法。”
“此事说起来吧，徒儿生性纯良，心思单纯，一颗赤子之心，一心想为师父分忧来着，这才想着匡乱反正，管束妖丛。未想他们有这诸多小心思，还十分经不得挑唆，确是有些意外。”
“妖王既无力管束……”
“倒也不是管不了，只是难免烦躁。再者说，让他们回到从前那般静若无为的地步也不太行得通。”
“所以？”
“所以，徒儿欲择一人对其加以管束，规矩当立，行事也当有个章程，此人既熟悉妖类，又要镇得住诸妖。将其纳入神军府，依令行事，必定尽心。徒儿殚精竭虑地选了一人。此前虽说得了流光叶才能令徒儿管束妖丛，如今流光叶已有焕活的迹象，又另择了人选……”
“既然人都选好了……”
“那就这么定了！”
一道红色的身影步来，在水畔旁的矮几上置了茶点。
“她！他们不是都走了吗？”我见是赤夜，有些吃惊。
“主子命小妖留下，听候差遣。”她浅施了一礼。
“听候什么差遣，为什么要差遣你？”
“你既如此不放心，人交给你，好生盯着。”师父说。
“那小妖日后就跟着姑娘了，姑娘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她这话接得倒是极快。
“我盯着她？”她可是个几万年的妖。
“有你亲自盯着，为师也安心。为师分忧，不辞劳苦。”师父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养着个魔，还要跟着个妖，师父这是要干什么！
“师父，我那里还养着条鱼呢。”我提醒师父道。
“正好有人供你差遣，不必亲力亲为。”师父说。
莫非乌翳说的倒是实话？除乌翳灭蔓木都只是表象，所以，赤夜留下了。
“你有什么目的？”一直出了神军府，我还是没忍住地问她道。
“姑娘聪慧，小妖的确别有用心。”她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
“那小妖可不能说！”
若去云宫，便不能顾及每日给流光叶注入仙泽，原以为师父会换个人去，结果却让我去草园告个假，还说到时自会有人想办法。说得好像老太婆非要把流光叶给过来似的，师父一定是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过节呢！
她不肯说就算了，此去草园，自有人收拾她。
我正这样想着的，一回头却见她下了云头，在地上织起了花椅藤桌，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此处距草园可还有些距离。
“走啊！”我说道。
“姑娘有事要办，小妖在这里候着。”她回道。
“让你走，不许抗命！”
“小妖若是抗命呢？姑娘可是要到神军那里告小妖一状？那小妖猜一猜，神军应当会说：‘你的人，自己管教。’姑娘觉得呢？”
我觉得……忍不了！
“是你说听候差遣的！”我叫道。
“那小妖后悔了。再者说，姑娘也未把小妖当自己人，这还要被姑娘丢出去遭人欺负，小妖那也是有几分脾气的。”
挥鞭，她将我打来的鞭子握在手里，没有借助任何法力，没有施展任何灵力，就那么生生的紧紧地握住了，她定定地盯着手中的桃花链，掌中的血顺着鞭子落下来，她也不理会。
“你这是做什么？别想弄了伤来污蔑我！”我气道。
听我说罢，她将脸别了过去，勾起嘴角像是要笑，却有一颗泪珠滚了下来。
“难不成……你是被迫留下的？”我问。
“姑娘这就心软了？可真是一副慈悲心肠。”她松了手，笑道。
“你就在这里思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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