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石板路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苏云笺的情形。
那是去年春天，我到江南查案，恰逢苏府设宴。说是设宴，其实是给苏家小姐相看人选。当时的我，顶着个"纨绔四皇子"的名号，本不在邀请之列。还是靠着查案的由头，才得以混进去。
"王爷，前面就是城南大街了。"林奇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要不要先去那家绸缎铺看看？"
"去吧。"我掀开车帘，看着熙攘的街道。一年前的苏云笺，也是这样站在人群中，明眸善睐，让人过目难忘。
记得那天，我本想着潜入苏府打探案情，却在后花园遇到了她。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独自一人在亭子里抚琴。那是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悠扬婉转，却又暗含锋芒。
"这是什么曲子？"我忍不住走上前问。
她的手指停在琴弦上，抬眼看我："王爷不知道吗？这是《江湖行》。"
我一愣。这首曲子，据说是江湖中一位剑客所作，用来纪念他那段刀光剑影的往事。寻常闺阁小姐，怎会弹这个？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浅浅一笑："王爷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曲子好听罢了。"
"姑娘不必解释。"我摆摆手，"倒是我唐突了。"
她收起琴，起身欲走，却被我叫住："姑娘为何独自在此？苏府今日可是在前厅设宴。"
"哦？"她转过身，眼中带着几分调侃，"王爷也是来相看的？"
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我是为公务而来。"
"是吗？"她笑得更加灿烂，"那王爷为何不去前厅，反倒在这后花园闲逛？"
被她说中心事，我有些尴尬："这个......"
"王爷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我建议王爷还是快些去前厅。再过一会儿，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我才意识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马车到了。"林奇的声音再次打断我的回忆。我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绸缎铺，心里隐隐作痛。
掌柜的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我们进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几位爷要买点什么？新进的苏绣可是好......"
"昨天来换玉佩的姑娘，你可还记得？"我直接打断他。
掌柜的脸色一变，警惕地打量着我们："这个......"
我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说实话。"
"是、是有这么个人。"掌柜的把银子收起来，压低声音道，"那姑娘来得早，天还没亮透。本来小的还不想开门，但她给的银子实在太多......"
"她换了什么东西走？"
"是一身男装和一些首饰。"掌柜的回忆道，"那姑娘还特意挑了最普通的款式。"
我心中一动。苏云笺换了男装，是打算女扮男装逃走吗？
"那块玉佩呢？"
"这个......"掌柜的有些为难，"那姑娘说，如果有人来问，就说玉佩已经转手了。"
林奇一拍桌子："放肆！知道这是谁吗？这是......"
我拦住他："玉佩的事先放一放。那姑娘可说了要去哪里？"
掌柜的摇摇头："没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小的听她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江南那边的。"
江南......我的目光投向店铺外的街道。苏云笺，你是要回江南吗？
走出绸缎铺，我让林奇去打探去往江南的路线。站在街边等待时，又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那天在苏府的宴会上，我见到了很多世家小姐，却独独没看到后花园那个弹《江湖行》的姑娘。直到晚宴结束，我才在府门外又遇到了她。
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正在和一个小丫头说话。见我走近，她笑着行礼："王爷这是要回去了？"
"姑娘今日为何没去前厅？"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追问道。
"我吗？"她眨眨眼，"我又不是苏府的小姐，去那里做什么？"
"不是苏府的小姐？"我一愣，"那你......"
"我叫苏云笺。"她主动报上名来，"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在后花园，却对前厅的相亲宴不感兴趣。
"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她福了一福，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她，"江湖行......那首曲子，你能教我吗？"
她站住脚，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王爷竟对这种江湖小调感兴趣？"
"正所谓，了解民间疾苦，体察百姓心声。"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曲子虽是江湖中人所作，但其中必定也蕴含着不少人生哲理。"
她"扑哧"一声笑了："王爷说得对。不过......"她故意拖长声调，"王爷真的会弹琴吗？"
被她说中痛处，我老实承认："不会。"
"那王爷为何突然想学？"
"因为......"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曲子，能让姑娘在后花园独自弹奏。"
她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好啊，那就说定了。明日午时，我在醉仙楼等王爷。"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琴艺切磋。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弹我听，但我却乐此不疲。她的琴艺极好，不仅会《江湖行》，还会许多我闻所未闻的曲子。每每弹起时，那种超然物外的神态，总让我移不开眼。
"王爷！"林奇急匆匆地跑来，打断了我的回忆，"查到了！今早确实有一个穿男装的年轻人订了去往江南的船票！"
我精神一振："什么时候的船？"
"酉时一刻，也就是申时末开船。"林奇说，"现在才午时，我们赶过去还来得及！"
我立刻翻身上马。苏云笺，这一次，我一定要在你离开之前找到你。
一年前的那个下午，你教我《江湖行》时说过的话，我至今记得。
"这首曲子，表面上是在说江湖往事，其实是在讲一个人追寻自我的过程。"你一边拨动琴弦，一边说，"有时候，看似是在远离，其实是为了更好地靠近。"
当时的我不懂你的意思，现在想来，你是不是早就在暗示些什么？
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响，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这一次，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苏云笺，你口中的"远离"和"靠近"，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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