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呼啸而过，流放的队伍在官道上蹒跚前行。
叶家五人皆戴着沉重的木枷，曾经的叶国公，如今已是鬓发斑白，挺直的脊背如今佝偻如老农。
国公夫人裹着单薄的麻衣，嘴唇冻得青紫。
叶流云三兄弟跟在后面，脚上的镣铐磨出血痕，在雪地上拖出暗红的印记。
忽然，官道旁的枯树林里传来马蹄声。
“吁——”
一匹黑鬃马拦在队伍前，马背上的女子翻身而下，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押解的差役警觉地按住刀柄：“什么人？！”
方竹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淡淡道：“奉我家主人之命，给故人送些御寒之物。”
差役看清令牌，脸色微变，立刻退到一旁。
叶国公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映出来人熟悉的面容，认出那是盛晚棠的贴身丫鬟方竹。
“方，方竹是吧，晚棠她……”
国公夫人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希冀的目光落在方竹身上，试图从方竹口中听到盛晚棠原谅他们的消息。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方竹脸色平静的将两个包裹递了过去，淡淡的开口：“我家主人说，北地苦寒，让我给诸位送来棉衣和银钱。”
听到方竹的话，国公夫人骤然痛哭出声，双手死死地抓着包裹，泣不成声：“晚棠……晚棠……我的女儿，是母亲对不起你！”
叶国公站在旁边，目光落在方竹身上，犹豫片刻后开口：“晚棠她，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方竹沉默片刻，对着叶国公点点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叶家几人，淡淡的开口：“主人说，因果轮回，各自珍重。”
说完，方竹也没有过多停留，翻身上马，直接驾马远去……
方竹其实是不愿意来这一趟的，可晚棠说：不管以前如何，他们终究是家人一场。
她送些银钱和御寒之物，也算是仁至义尽。
方竹知道，虽然晚棠嘴上这样说，可心中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狠下心来。
……
光阴飞逝，时间辗转，眨眼便是一年。
盛晚棠倚在凤仪宫的软榻上，六个月的孕肚已经明显隆起。
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的花影。
她正翻着一本诗集，忽然腹中胎儿动了动，她轻笑着抚上肚子："小家伙又顽皮了。"
“陛下到——”
宫人的通传声未落，裴礼舟已经大步跨入殿内。
他今日穿着明黄色朝服，头戴金冠，显然是刚下朝会就赶了过来，连衣裳都未及更换。
“小棠儿。”
他三两步走到榻前，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今日可好？小家伙闹你没有？”
盛晚棠抬眼看他，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你怎么又提前下朝了？那些大臣们该说我祸，国殃民了。”
裴礼舟轻笑一声，顺势坐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掌覆上她隆起的腹部：“让他们说去。朕的皇后怀着朕的骨肉，难道还不许朕多陪陪？”
感觉到掌下的胎动，他眼睛一亮：“小棠儿，他，他……这小子踢我了！”
“陛下怎么知道是皇子？若是公主呢？”盛晚棠故意问道。
裴礼舟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公主更好，像你一样漂亮。到时候朕封她为镇国长公主，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
盛晚棠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嘶’了一声。
裴礼舟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事，只是腿有些抽筋。”她勉强笑了笑，不想让他担心。
裴礼舟却已经蹲下身，轻柔地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手法娴熟地按摩起来。
盛晚棠神色温柔的看着裴礼舟。
距离裴礼舟登帝已一年有余，可他对她似乎从未变过。
忽的，盛晚棠察觉到远处看过来的几道视线，想着裴礼舟到底是一国之君，可不能让外人瞧见他这边模样：“允执……”
“别动。”裴礼舟头也不抬，专注地按压着她小腿的穴位：“太医说了，孕期容易抽筋，要多按摩。”
说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太医院新配的药油，我试过了，不刺激。”
盛晚棠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自从有孕以来，裴礼舟事必躬亲，从饮食到起居，无一不亲自过问。
就连熬安胎药，他都要亲自尝过温度才肯让她服用。
“允执，你这样会宠坏我的。”她轻声道。
裴礼舟抬头，眼中满是柔情：“怎么会宠坏，你为我孕育子嗣，受这般辛苦，我只恨不能给你更多！”
按摩完毕，他起身坐到她身边：“今日朕让人从宫外带了蜜饯果子，你尝尝？”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来是各色蜜饯。
盛晚棠眼前一亮：“是苏州采芝斋的？”
“嗯，知道你爱吃，特意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他捻起一颗蜜枣喂到她嘴边：“小心核。”
盛晚棠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她忽然想起什么，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大婚那日，你给我写的和离书，我那个时候可没想到我当真会嫁给你，还给你生儿育女。”
裴礼舟眼神温柔：“我只记得那日你拿出和离书时，我感觉天都要塌了，还好……”
裴礼舟将盛晚棠拥入怀中：“小棠儿，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为了我留在这高墙之内，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中，谢谢你，许多许多……
“不过，那日你凤冠霞帔，美得让我移不开眼。”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现在更美。”
盛晚棠脸一红，正要说话，腹中胎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裴礼舟忙将手覆上去，低声警告：“这调皮的，可别再闹你娘了啊，不然，等你出来后，你爹非要打你屁屁！”
“这都还没出生呢，你再说什么！”
盛晚棠哭笑不得，抬手就朝着裴礼舟的手背轻轻拍了一下。
“这叫防患于未然，要提前让咱们的孩子知道，天大地大，娘亲最大！”
裴礼舟有理有据的说道，神情认真，不似玩笑。
殿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窗外石榴花开得正艳，如同他们炽热的感情，永不凋零。
裴礼舟忽然神秘地眨眨眼：“闭上眼睛，我给你个惊喜。”
盛晚棠好奇地合上眼，感觉到裴礼舟轻柔地蒙上她的眼睛，扶着她慢慢起身。
“小心台阶。”他低声提醒，带着她缓缓前行。
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盛晚棠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还听到了潺潺水声。
她正疑惑宫中何处有这样的景致，裴礼舟已经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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