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送给谁吃的？”
商凌傲手指上还残留着杏仁酥的香气，垂眸扫过桌上的几盘糕点，嘴角抽了抽，“想清楚了，再说！”
慕星遥低眉顺眼，捧在手里的一盘杏仁酥，品相最美，香气最足，舍不得放下。
左右权衡后，她用手肘推了推另一份看不出品相的杂果糕，嘟囔着：“你若是饿了，吃这盘吧。”
“这盘？”
商凌傲看了看，那糕点八成没有蒸熟，切面歪七扭八，中间的夹心软塌塌，没了支撑，面上撒的果料七零八落。
这种被人嫌弃的残次品……
嘭！
商凌傲一掌击在桌面上，所有的盘子都颤了颤，震怒道：“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突如其来就发火，慕星遥吓了一大跳，手臂一松，护着的杏仁酥啪嗒就掉在了地上！
慕星遥慌忙跪地去捡，只留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背影给商凌傲，没有说一句话。
商凌傲无名火越窜越高，看着人战战兢兢就像猎场里无路可躲的小兔子，只能缩成一团，更加火冒三丈。
她这是在委屈？
她还有脸委屈了？
准备一天的糕点，挑挑拣拣，品相最好的要留着送去给宋容予那个朝三暮四的臭小子，给自己就随随便便一块打发了。
哦……不对！
她根本没有给自己准备！
那盘丑不拉几的破糕点，还是自己要来的！
眼睛当真是瞎了。
“别捡了！”
商凌傲看着她一直蹲在地上，也觉得心烦意乱，喊了一声。
女人装作没听见，还在找散落的杏仁酥。
商凌傲深吸一口气，默念着自己的女人，伸手将人捞了起来。
只见慕星遥又是水汪汪的一双眸子，眼泪要掉没掉，肺都差点要气炸。
“你又要哭什么？还想怪朕毁了你给宋容予做的糕点吗？你自己看看，你给他做的，和打发朕的，能比吗？”
商凌傲气恼地指着桌上和地上的两盘东西，非得要慕星遥评评理。
慕星遥却顾左右而言它。
“你为何说是打发叫花子的？谁能舍得用这样的食物打发？要是叫花子都能吃得起这样的，还能到处乞讨吗？”
“……你说什么？！”
商凌傲有些没能跟上她的思路，被反将了一军，心里更加堵了。
慕星遥又要解释，外头传来了天璇的声音。
“夫人，奴婢听到了响动……”
她话还没有说完，慕星遥身形一震，立刻先捂住了商凌傲的嘴巴，随后朝着外面故作镇定道：“不用进来！我要歇息了。”
“那奴婢就在门口候着。”
天璇又说了一声，门窗上映出她的影子。
慕星遥心虚地吹掉了屋里的烛火。
黑暗瞬间袭来。
商凌傲居高临下，只瞧到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听到她压低嗓音懊恼道：“你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
商凌傲嘴巴被捂着，回答不了，但眉梢翘了翘。
湿润的触感碰到了慕星遥的手掌，令她一个激灵，缩回了手。
在黑暗中，她凶巴巴地瞪了男人一眼。
商凌傲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瞥见她眼里的一点微亮，不以为意道：“一个丫鬟都使唤不了，你这宋夫人当的也太憋屈了。”
“你！”慕星遥气得跺脚，伸手将他一直推到了窗前的软榻上，低骂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扭头就走，商凌傲伸手牵她，却被甩开。
“你若是不安分，我便扯开嗓子喊，大不了与你这个登徒子鱼死网破！”
窗前的光线更好，刚才看不清楚的表情，一览无余。
商凌傲在眼前小女人的脸上，竟然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顿时没了任何旖旎的心情。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离开，脚步跑得飞快，躲进床榻，立刻就落下了床幔。
商凌傲等了片刻，一起身，床幔内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一停下，响动也停了。
再一动作，床幔里又发出了响。
如此往复，整整一晚，两人隔着床幔，相互角力。
明明只要掀开幔子，就能将心心念念的女人搂进怀里，商凌傲却犹豫了。
依着那女人方才决绝的眼神，恐怕他一掀开帘子，就会看到她拿刀抵住了脖子……
晨曦微亮，不远处响起两声鸟叫。
那是明海催自己回宫上早朝的暗号。
白白浪费了一晚。
守在门口的天璇，听到鸟叫，一边嘟囔“哪来的坏东西，吵到夫人了！”，一边寻棍子去赶鸟了。
商凌傲蹑手蹑脚离开，踩碎了没有来得及捡起的杏仁酥，脸色一寸寸黑了下去。
明海初见商凌傲，见人眼下有乌青，还以为是销魂整宿呢，结果被帝王一记眼刀飞过来，立刻就老实了。
想奉承的话，瞬间吞进肚子。
完了，宋夫人怕是不从！
早朝的时候，商凌傲只对漠北一带的军情多问了两句，其余事情不置可否。
众人都能看出天子龙颜不悦，尽量降低存在感，能上折子，就不打算当面承情。
偏偏礼部尚书昨日被委以重任，负责安顿仕子入住山苑，等待殿试。
他迫不及待想邀功，称一切都有条不紊，所有仕子都已经搬入山苑，正勤学苦练，皆对圣上的恩泽，感激涕零。
好一个感激涕零！
商凌傲只是不想在琼林宴前节外生枝，让宋容予碰了不该碰的人，不是想给苦命鸳鸯们小别胜新婚的悸动。
糕点，给夫君送的糕点……
商凌傲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小女人的表情，提到宋容予时简直就是憧憬，面对自己就能鱼死网破了。
那个宋容予，究竟有什么好的？
商凌傲闭上眼睛，有些想不起来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宋老太君倒是熟的很，倚老卖老的将军遗孀。
宋家满门忠烈，她顶着丹书铁券来请求赐婚，替将门遗孤求娶安远候府的嫡女，算盘打得都要崩到勤政殿了。
弃武从文，美其名曰是为了留下宋家的血脉，实则用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辅佐安远候的长子升迁，用来交换自宋容予成为文臣后的飞黄腾达！
这种联合纵横的把戏，粗糙的很，他都懒得看上一眼。
被人托举上去，能长久吗？
入了行伍，拿不下正儿八经的军功，凭什么给升迁？
入了仕途，做不出政绩，得不到百姓拥戴，凭什么升官？
当他这个大渊帝王，是摆设吗？
可笑。
都关起来了，还不老实是吧？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个胆子去送糕点！
“爱卿说的这般好，不知朕若直接去了山苑，会是如何？”
商凌傲抬手打断了礼部尚书，在他的错愕表情下，勾唇浅笑，“爱卿带路吧。朕去看看那些备考仕子，是如何清心寡欲，刻苦钻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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