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多少恶狼,”陈永问。
“上千只,”法师说,“也不一定,也许几千只。”
“我们如何抵敌?”周培江也问到。
“不知道,先逃命要紧,”法师回答。
“要不躲起来?”我提出一个主意。
“土蝼的嗅觉非常灵敏,在野外我们是无法藏身的。” 法师摇摇头告诉我,“大家再坚持坚持,前面有一个天帝庙,兴许可以进去避难,”法师说的时候,荆棘已经少了,灌木丛却越来越密集,山谷里的嚎叫声催促我们顾不了枝条打在脸上身上的疼痛,加快脚步往前跑出灌木丛之后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全被树枝刷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脸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相互看看,想笑却笑不出来,迅即又跟着法师迈步钻进了前面的松树林,松树稀松高大,地上除了厚厚的松针之外,很少有荆棘和矮灌木,地面平整,但有些地方也要绕过高的坎或陡坡,又加上头顶茂密的松叶把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跑起来比之前快不了多少。穿出松林,前面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地上只长着茂密的浅草,在平地那头的小山脚下,一座青瓦山庙隐现在几株高大的长青树中间。穿过亮如白昼的月光照耀的平地,角狼排山倒海般扑进荆棘丛的声音振颤大地。就在我们终于跑进那个山庙,把庙门关紧的时候,从松林里像海浪般涌出了成千上万只角狼,它们脚下踏出的层层烟雾腾起半空遮天蔽月,灰色的身体挤满大地。然而当它们接近山庙时,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离山庙五十米左右停了下来。在它们身后的那片松林,此时仿佛一堵深不可测,两边漫无尽头的高墙,看不见它的里面隐藏着什么。
“角狼不知道我们在这儿?”我们透过门板的缝隙看出去,陈永说。
“不,它们只是在等,”竖亥法师回答。
“等什么?”我问。
“蚼蚏王。”
“兔儿洞的蚼蚏王?”
“还会有谁?”
狼群中间突然让出一条道,笔直地从山庙这面直达松林,吵闹不止的狼群安静下来,它们庄严肃穆地爬在地上。迎接从松林昂首阔步而来的一只更为高大的土蝼,它边走边左右看着兄弟们,前脚时不时刨刨过道的地面,然后再高高地直立起来,每当此时,狼群便齐声欢呼。到狼群前面时,他已经离山庙最近。此时它像个大汉般直直站立,对着我们大声喊:“我,族群的首领蚼蚏王,请里面的人出来答话。”
“它就是蚼蚏王?原来它会说人的语言,”我问。
“土蝼群族被贬为凡兽时,天帝保留了蚼蚏王人类语言的能力和思维,因此它才会领导狼族在生物链末端艰难地生存下来,并不断壮大,以等待恢复妖身的那天,”法师示意别再出声,然后回头轻声对我们说,“你们呆在里面千万不要出来,这是天帝庙,好歹这些土蝼还有畏惧之心,不敢轻易闯入,我去应付它们。”
“你这样出去有危险吗?”陈永问。
“出不出去危险都是一样的,”他放下手中的剑,让我们躲到墙边,自己开门,大踏步走出庙堂。再回身将门关紧。我们又聚拢来,朝板缝间往外看,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原来是天帝的仆人竖亥法师,”蚼蚏王在法师面前来回走几步,使劲摇摇身子,高高地把尾巴抬起来。
“望大王立即收兵回去,别干扰我们的行程。”
“我本有此意,怎奈你等诸杀我众多兄弟,当有所交待。”
“此事全因我主使,我自当负起所有责任,他们是无辜的,如果大王不予追究,我愿任凭大王处置。”
“既然这样,你尽管是天帝的仆人,我也不得不把你绑缚。”
“甘愿受伏。”
我们不约而同冲出大门,在庙前大声喊:“不许动法师。”但我们的喊声被淹没在震得山摇地动的狼嚎里,正当要去保护竖亥法师时,几十只角狼冲过来拦在我们和法师之间,又冲出二十来只把他按倒在地,用嘴衔绳子绑了个严严实实。它们拖的拖拽的拽,把法师拉到狼群里去。混乱的场面变得清静,狼群又回归到自己的队伍里。
现在我们真是无可奈何,想救竖亥,但仅凭我们五人之力,要冲进上万只狼群的阵营,也只是徒然送死。或许我们就应该听法师的话,好好呆在里面,还不会让法师担心。
“现在怎么办?”刘富宽问。
“先撤回庙里再说,”陈永示意我们赶紧往庙里回撤。
刚进去重新把门关上,就听见蚼蚏王在外面指挥:“冲进去,杀光所有的。”吩咐完毕,它暴出哈哈的狂笑声。
从狼群里传来竖亥法师声嘶力竭的喊声:“骗子——”
只怕我们是插翅难逃了,当听到蚼蚏王奸诈的出尔反尔,我们惊恐地转身守住门口,透过那些狭长的缝隙,可以看见二三十只土蝼瑟瑟缩缩朝门这面移动。
“快点冲上去,把门打破,” 蚼蚏王厉声嚷叫,“天帝庙有什么可怕的吗?那还不是一尊泥像而已。”
那些角狼总算冲到门口,用角顶庙门。
“让它们进来是死,抵抗也是死,那不如殊死抵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见庙门将被顶破,陈永喊道,第一个将蛇鳞片从门缝间插出去,正好刺穿一只角狼的眼睛,它嚎叫着向外仰倒,而我们的鳞骨已也把撞门的角狼都刺中了,有的还在哀号,有的已经一命呜呼,头上冒着浓血。相继扑上来的角狼见此情境,不敢再贸然撞门,一窝蜂往后退却。蚼蚏王怒气大发,顺手提起身边的一只土蝼扔过来。我们向两边闪开的同时,那只飞来的土蝼把门板撞倒成几块倒在庙里面,它也压在门板上呜呼哀栽。
“谁退缩和它一个下场,冲进去,杀光所有的,让我们恢复昔日的荣光,” 蚼蚏王的嚎叫声更大,而狼群里传来竖亥法师无奈的挣扎和叫喊。
“把他的嘴堵上,” 蚼蚏王指着竖亥的方向命令乱哄哄的狼群。
我们防守在天帝塑像前,准备这即将到来的最后反击。面对发疯似地往庙门扑来的角狼,面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在脑海里变成一片空白,只有手里白刺刺的鳞骨映着从庙顶透进的月光,还那么耀眼地照着死神向我们靠拢的脚步。没有多想的余地,因为我们都将要通过死亡之门,去到此前常常讨论不休的那另一个世界,路未走远,却生死已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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