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食堂总是人声鼎沸,每个窗口前都挤满了排队的人。
“你们看到了吗?我去,她简直是神啊!”
“每一枪都打在靶心上,那几个教官都看傻了!”一个高马尾女生手舞足蹈地向旁边的朋友描述。
“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准的枪法。”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她是不是练过啊?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
“她自己说上过几年兴趣班。”一旁的同学插嘴道。
“兴趣班也练不成这样啊!而且你们看没看她开枪的时候,就是那种…特别冷静,又干脆!就像电影里,在战场上,然后旁边一堆尸体,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无关。那种气场,帅炸了啊啊啊!”高马尾女生捂住了有些泛红的脸。
“不过……,”戴眼镜的女生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觉得她有点可怕吗?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百发百中?她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
“对啊,”旁边一个男生笑着开玩笑:“而且她有只眼球还是银白色的,说是什么戴的义眼,这么一想就更吓人了哈。”
“这有什么啊?人家就是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弄成这样的!”高马尾女生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有点不乐意:“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哪有拿人家的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男生知道面前这个大小姐一直不好惹,讪讪地闭上了嘴。
高马尾女生又回过头,回答戴眼镜女生的话:“你想多了吧,她可能就是喜欢射击,练得多了而已。”她的脸上满是崇拜,双眼像装着星星一样亮晶晶:“不过话说回来,她平时看着也不怎么说话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厉害啊!”
“是啊。”戴眼镜的女生点点头:“之前只听她班的同学说她漂亮,没想到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几个人聊得起兴,队伍轮到她们,窗口的阿姨敲了几下勺子,几人都没有察觉。
被迫听了一路自己八卦的聂子知终于抬起头:“同学。”
几个小姑娘回过头,看到那只银白色的眼睛,都愣住了。
聂子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她抬起手指指前面:“到你们了。”
几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饭卡。
女孩站在那里,不怕冷似的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衬衫的下摆松松地扎在迷彩服的裤腰里,显得她的身形十分修长。她的五官精致得几乎完美,眉眼间既有女性的妩媚,又带着一丝英气。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的头发略短,柔顺的贴在耳际,发梢微微翘起,显得干净利落。食堂白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仿佛能看见下面流动的血液。
她的眼神深邃而沉静,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既让人觉得温柔,又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林清漪的双颊有些发烫,她匆匆回过头,低声道了句谢,就拽着一边戴眼镜的女生走了。
打完饭,聂子知穿梭在人群中,试图发现一个空位。
她实弹射击的成绩就像一阵风一样席卷了整个训练营,不少人与她擦肩而过时,或好奇,或激动地打量她。
聂子知头疼地吐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午休的时间有限,聊天的声音,碗筷碰撞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热闹的背景,女孩独自坐在角落,低头安静地吃饭,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
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掺在嘈杂的一堆声音中并不明显,但聂子知对声音的感知极其敏锐,她抬起了头,和走近的女孩对视。
女孩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五官精致而生动,一双杏核眼大而明亮,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显得俏皮又灵动。
对上聂子知的眼睛,她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嗨,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这吗?”
聂子知认出这是刚刚排队在她前面的小姑娘,她冲她温和地笑了笑,摇摇头,把餐盘向自己的方向移了移。
小姑娘笑得眼睛弯弯,像两小朵月牙:“你好啊,我叫林清漪,刚刚排队的时候就想跟你打招呼了,只是没来得及。”
聂子知很早之前就知道她了,林家是和先生来往比较密切,眼前这位估计就是被林家主千娇百宠的那位独生女了。脸上的笑容没变:“你好,我是聂子知。”
“我知道你,”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在我们班可出名了,很多人都知道你长得漂亮成绩又好。”
几乎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毫不吝啬地夸奖,聂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把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点:“谢谢你。”
“对了,”小姑娘咬了一块肉,嚼嚼嚼:“棠棠刚才也想跟我一起过来着,结果老师突然找她,她让我替她给你打个招呼。”
看到聂子知思考的眼神,她解释道:“就是刚才我旁边戴眼镜的女生,留着短发,”她的手在脖子中间比划了比划:“她叫齐若棠。”
聂子知笑着点点头:“嗯。”
齐家,和先生的往来不如林家密切,但在这两年发展的势头也是蒸蒸日上。她想着,把这些情况都细细地记好。
当天下午是一个趣味活动,模拟实战演练。
把四个班的学生分成两拨,红蓝各一方,每方四十人,红方为敌方,侵略蓝方阵营。两方都要尽快尽多“击毙”对方人员。场地极大,上有若干个物资箱,这些物资箱不规则摆放,有可能在该场地的任意一个位置或角落,一个物资箱中放有“令牌”,该令牌每隔二十分钟会发出三声信号,每队队员都要迅速听声辨位,判断令牌在哪个物资箱中,先拿到令牌的队伍获胜,若在规定的一个半小时里两队均没有拿到令牌,则令牌位置调换,重新计时直至令牌被找到。每个队员胸口处和头盔上额头中央的位置都放置一个烟雾球,对方队员击中烟雾球,烟雾球破裂释放出红色或者蓝色烟雾则视为该队员被击毙,被击毙后的队员便无权再寻找令牌。每队推选出一位队长,每个队长个有一枚***和一枚手榴弹,可在关键时候使用,用于保护队员,蒙蔽敌方视野来获取令牌或者可大面积攻击对方队员。会有一个记分器时时播报两队的伤亡情况。
三班和四班被分为红队,作为敌方,为了凸显她们的反派气质,教官发给他们每人一个动物模样的头套。
场地做了一些装饰,看得像一个废弃的工业区,废旧轮胎,破败的矮墙掩体,管道与水泥废墟,迷彩网散布四处,在被云层掩埋,有些阴沉的太阳光下泛着冷色。
聂子知因为在实弹射击里的牛逼表现,被红队一致推举为队长。
两队学生手持***,分站两边,满脸的兴奋与紧张。
两队队长握手,保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倒计时开始,作为裁判的教官先扔出一个***,所有人要借此机会隐蔽自己。
“滴—滴—滴!”三声尖锐的电子音划破寂静,标示着比赛正式开始。
聂子知迅速寻找掩体隐蔽,她之前经历的这种实战演习不少,十分游刃有余。这里的所有同学都没有过任何统一训练,就完全是一场纯靠运气过把游戏瘾的过家家,跟她从前训练所经历的真枪真弹真互殴的演习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教官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部署策略的时间,与其费尽心思带领这样一盘散沙的队伍,还不如自己单独行动的胜算大。
聂子知的义眼片是经过特殊改造,专门为狙击准备的。可以看穿烟雾这类的蔽体,还可以红外线,温度等信息精准定位狙击目标的位置。当年她做了好几次手术才完全安好。但她并不打算开这个外挂,这有一种欺负小学生的感觉。她还不至于连这点无聊的便宜都要占。
她屏住呼吸,迅速排除,划定声源的范围。
电子音十分短促,场地上很快有归于沉静,令牌的信息很快淹没在一片迷茫中。
此时的烟雾还有大半没有散去,很多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聂子知仔细回想视野清晰时,每个人的走向和方位。她蹲着身子,向声源的方向移动,快速来到另一个掩体。
凭借着自己的极其准确的经验和直觉,她合上那只义眼,把枪口对准一个方向,迅速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下一秒,一抹蓝色烟雾在空中四散开。
记分器冰冷的播报声响起:“蓝队,死亡,一人。”
对面掩体的区域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
聂子知神情未变,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她没有丝毫犹豫,调整枪支的角度,再次扣动扳机。
“砰”!“砰”!
两缕蓝色烟雾升起
“蓝队,死亡,二人。”
“蓝队,死亡,三人。”
枪声暴露了她的位置,也激发了对面的反抗。烟雾又散去了一些,能隐约看到人的轮廓。
有几枚子弹朝她的方向打来。
她迅速在掩体下躲避,没有丝毫慌张,很冷静地给枪续上几枚子弹。
对面枪声停止的一瞬间,她一秒定位方才枪响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
“砰”!“砰”!“砰”!
又是三枪。
一片蓝色烟雾蒸腾而上。
“蓝队,死亡,六人。”
成功收获对面一片此起彼伏的“卧槽”。
烟雾基本彻底散去,令牌的铃声,又滴—滴—滴响了三下。
听声辨位的游戏结束了。
聂子知一个翻身,躲进令牌的方向的一个粗壮的水管后面。
随着视野的清晰,双方射击的次数多了起来。
她抓准时机,又打出几发子弹。
渐渐地,红队的死亡人数也在增长,又一次铃响,蓝队仅剩下六人,红队还剩十人。
这时候,裁判的声音传来,下一次铃响为最后一次铃响,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聂子知蹲在一处掩体下,摘了头套,散散热气,听到两声咳嗽。
她转过头,沈以安拽着施忱蹲在旁边的一处掩体下,两人透着气,把头套抱在怀里。见她看过来,陈以安冲她十分夸张地做口型:“能,不,能,把,手,榴,弹,给,我?”
聂子知想了想,感觉自己留着也没打算用,便轻手轻脚地把手榴弹递过去。
陈以安一脸狞笑地接过手榴弹,狠狠拉下保险栓,用气音喊道:“哈哈,你们这帮孙子,受死吧!”
说罢便把那颗手榴弹狠狠扔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沈以安踩着沙石的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摔去,“咚”一下砸在了面前的沙袋上。
那颗手榴弹也在强大的惯性下被迫摔在离他们不远的地上。
“轰”一声,施忱和陈以安的周围就扬起一阵巨大的尘土,大片灰尘中,两缕红色烟雾缓缓升天。
陈以安满脸沙子,一脸黑线地撑起身来。
施忱在旁边肩膀一颤一颤,笑得直不起腰来。
聂子知强压下骂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轻声道:“你没事吧?”
陈以安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冲着聂子知双手合十,疯狂比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聂子知忍下了翻白眼的欲望,又有几枚子弹朝她打来,她灵活地躲过,又迅速转身,三枪解决了几个想要“暗杀”她的人。
离这一轮结束就剩十分钟了,到现在,红队剩下聂子知和林清漪两个人,一个是攻势太猛根本近不了身,一个是胆子太小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窝着没敢动。
而蓝队只剩下了队长一人。
林清漪也摘了头套,看到她,弯着腰就像向她这边来,一个没注意,蓝队队长的枪口就对准了她,子弹出膛的一刻,聂子知一把揽住小姑娘的腰,把她护在自己怀里,子弹扑了个空,打到后方的水泥柱上。
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一脸惊魂未定。
聂子知快速地在她手心写字:“在这别动,呆到最后。”
然后她快速环顾了四周,对面的队长应该和她一样都确定了藏着令牌的物资箱,而且距离都差不多。
聂子知一发子弹,把队长又打退回了掩体,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聂子知扔出***,整个视野瞬间白茫茫一片。
这时令牌的信号声最后响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向物资箱跑去。
耳边有渐近的脚步声十分急促,她知道那是蓝队队长。离物资箱还有三米,她一个滑跪,一把按住物资箱,同时躲过了擦过她胸口的子弹。
来不及多想,她拿起枪,瞄准那个迅速移动的黑影,“砰”!
一堆同学聚在烟雾外,听着两声紧凑的枪响,心脏砰砰直跳,拼命探着脑袋想看看最后究竟是谁“存活”下来拿到了令牌。
一阵难熬的寂静后,一缕崭新的蓝色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霎那间,红方的同学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欢呼。
浓白的烟雾如同巨兽般吞噬着天空,刺鼻的硝烟味裹着灼热的气流翻涌。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朦胧的世界中走出,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把不肯生锈的刀。粘了脏污的外套和豹子脸的头套被她随意的揽在小臂上,修身的上衣显出她极其优美有力的肌肉线条。烟雾缠绕着她简短的马尾,发丝间漏进几线残阳,将眉骨处划上的一道灰痕镀成暗金色。
她的右手垂在身侧,五指虚扣着一枚湛蓝的令牌,左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
她那样不急不缓地向众人走来,好似一位穿过剑雨仍从容无畏的侠士。
施忱只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烟花。
此后的好多年,聂子知都是这样,走过日复一日漫长的路,在一片狼籍里,她的背影裹着散不尽的硝烟,却轻快地像撕开云层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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