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缘的身躯静默如神像,窗外的风吹动发丝时,又知他是个活人。
烦乱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自觉醒后,他便知道自己是个人间客,虽染了红尘,却染不了旷达之心。
那思绪从神魂手中的剑尖流出,反倒成了某种明悟,化为游丝时,又似拼图般,拼接着小天地中缺失的部分。
李修缘融入剑意,心中只剩下了剑。
“正好试试领悟的剑诀!”
他的神色又是淡雅,回归到那个书生。
院中的梧桐树上铺着夕阳的光华,山峦如黛在视线中却似个山丘。
历历如秋风,远山空作酒。
偶为凡间客,何惧惹尘埃!
那秋风梧桐、那树摇影动,惧在神魂那手中的虚剑下,如大漠孤行客,落日照白马。
耳中的剑鸣不止,又铮的一声!
剑意有了高低,错落间形成“势”,客栈的院中忽来一股压迫感。
如凝而未落的九天瀑布。
李修缘意识到剑势之强,指着院落的手指动了一下,又虚空转了几圈。
神魂以剑指地,向上挑去,剑势坍塌,被秋风席卷一空,风又垂落,如它该有的样子。
呼……
李修缘长舒一口气,院中的虚影消散了,他嘴角浅笑,“长庚剑诀倒是又让我破了一层!”
刚才那股剑势要真落下来,恐怕这个客栈便要遭殃了,书生舞剑,可不能殃及无辜。
何风在察觉剑意空了,回过神来,方才片只有刻功夫,竟如有洗髓般的快感!
于修剑一道,他顿感有些明悟。
何风在趁着这股明悟,将手臂抬起,模拟着剑意的痕迹比划。
刚有几个动作,内息便涌来一股极是磅礴的气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剑意不似凡间!”
何风在的剑招,承载不住这样强的剑意。
于是将窗户关起,苦思剑意中的奥妙。
另外一屋的李修缘将目光从窗户外,挪到了窗户里面,他背对着窗户。
窗外的更远处,天边似卷起一阵云霞,奇异之景落入野狐山守奇观的一双眸子。
“咦?”
观中一道长看着天空,发出咦的一声。
此时天色还未暗下来,胭脂店桃三娘的身体中却传出尖锐的声音。
桃三娘抬眼如电,光华迸射,却不知为何又暗淡下来,神色随之萧索。
她走出柜台将店门关了,今日早些歇业。
客栈中,陈山虎见先生有了动作,便小心问他道,“先生刚才……”
“舞了会剑!”
李修缘将气息收拢,笑着回应。
“舞剑?”
陈山虎只看到先生发呆,并未看到舞剑,莫非刚才的猜想是对的?
先生用的是神念?
李修缘看出他疑惑,却没有解释。
现在这个时辰,若在清河府时,该是他坐在一张大椅中,张文远和赵玉萤坐在对面的板凳。
“两个孩子现在如何呢?”
李修缘将话题岔开。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买好的胭脂水粉,还有笔墨纸砚,
“都挺好!”
陈山虎往李修缘身边靠近了些许。
“小张公子读书读的刻苦,玉萤姑娘不知在修什么法门,只是坐着不动,便有股气环绕,想必是先生传的神通!”
李修缘听的颇觉欣慰。
他离开清河府后,两个小家伙到底是没有懈怠下来,这八百文,花的倒是也值。
想来以赵玉萤的悟性,内观术应该修炼的有些小成,只是那藏龙术,不知张文远是不是在修习,他是一向不喜修行。
“清河府可有异常?”
李修缘又问。
陈山虎踌躇片刻道,“鬼魂多了些,城隍爷往柳城调了不少鬼差,清河府城隍的鬼差近日倒是忙碌了许多!”
“不单单清河死者之魂,城隍爷沿途也收拢了不少,命鬼差带回!”
“糠饼店和赵猎户家,日夜有鬼差看着,邪祟倒是不敢靠近,先生且放心!”
陈山虎说的细致,说完便又静候着。
李修缘点点头,“那便好!”
他心中唯一担忧的是,北梁军有意绕过柳城攻打清河府,沿途虽有重重关卡,兼清河折冲府陈兵重要城镇防着。
但能不能拦的住,还要另说。
听何风在以及几个武人的描述,北梁军行踪隐秘,许是想某个大的。
现在野狐山的鬼祟,尚且不知行踪,李修缘倒是不好判断北梁军的动向。
“还需跟清河县令知会一声,北梁军有攻打清河府的打算,早做防备为好!”
李修缘说道。
陈山虎脸色微变,“先生,北梁军真要攻打清河府?那可就……”
李修缘笑道,“不管会不会攻打,毕竟是阳间事,城隍只需收拢鬼魂便好,你现在已经是个鬼差了,切勿将阳间因果,带到阴间!”
陈山虎羞愧道,“山虎不敢!”
“哎,只是闲谈,山虎你太过拘谨了!”
李修缘听他的语气过于谨小慎微,不似在清河府那会松弛了。
许是对李修缘认识的越深,心里便只剩下凡尘对仙的恭敬,少了些朋友之谊。
在陈山虎看来,城隍爷尚且对先生毕恭毕敬的,自己焉能仗着跟先生的关系托大。
李修缘不喜这样,但无可奈何!
他沉吟片刻道,“你明日便回趟清河,与曹仁举知会后,再去柳城跟城隍爷汇合!”
“询问城隍爷柳城现状,顺便告知城隍爷我在浮世镇,或许野狐山的鬼祟,与柳城鬼首领一事有所关联!”
“是,先生!”
陈山虎回应,“稍后山虎先去找趟土地公,明日尽早赶回清河府!”
李修缘想了想,“顺便知会土地公,让他多留意浮世镇周边,若是有异动,留心记下,不要轻举妄动即可,就说是我吩咐的!”
“明白,先生!”
陈山虎将李修缘的安排一一都记下。
李修缘思索着,还有什么需交代,免得让陈山虎一趟趟的跑。
“山虎可懂些托梦之术么?”
他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道,“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
陈山虎是鬼差,让他知会曹仁举,是隔着阴阳传话,李修缘不知他懂不懂这种术法。
“山虎只是学些粗浅的游巡法术,并不懂托梦之术!”陈山虎局促道。
李修缘摇了摇头。
刚才让他知会曹仁举,陈山虎却没讲他不懂托梦之术,只是一味的都应下了。
陈山虎赶忙道,“游巡宋简和周安身上皆有城隍爷赐的一道香火之力,可以托梦!”
李修缘猜到也是如此。
陈山虎太过心重,也太过懂事了,只管记录李修缘的吩咐,不愿陈说难处。
他是要私下想办法将先生吩咐的事给办了。
“城隍爷赐予宋、周两位游巡香火之力,应该是在必要时用的,哪能轻易消耗!”
“这样吧……”
李修缘琢磨片刻道,“我便传你一套可通灵得法门,这套法术叫通灵术,可将你的鬼身化出虚影,便可与阳间人交谈!”
通灵术并非鬼神功法,是凡间修行功法。
鬼差修行依靠香火之力,陈山虎虽晋升了是游巡,现在并无功德,不曾享受香火。
城隍爷给他的鬼神修炼册子,陈山虎既没香火之力,更没金身,太深的法术无法修炼。
好在,城隍爷给李修缘搜罗的秘籍颇多,除了折枝手和留仙步是武夫的修炼法门,其余都是修行功法和法术。
几乎囊括了世间的各种流派。
通灵术好似是巫人一派的法门。
这门功法无需依靠肉身经脉,靠神念之力便可修行,传给陈山虎确也合适。
陈山虎听的脸色微变,许是不曾料到先生会传他功法,一时激动无语,竟想跪地拜他。
“些许小法术,不值得如此!”
李修缘单手将他托起,“传你法术,不过是方便替我跑腿而已!”
陈山虎并未这么想。
“先生召山虎当信差,已是给山虎机缘,去积攒功德,日后好享受香火,如今再传山虎修行功法,山虎不知如何感激先生!”
说着便动情起来,“先生有大神通,山虎自知回报不了多少,但凡先生用得着,山虎必倾尽所能,替先生办事!”
“需要你时,我自会开口,感激的话,就不必再多说了,显得生分!”
李修缘传授法术,只是随手而为,不喜感激来感激去的,颇觉得烦扰。
“山虎明白!”
陈山虎不敢再言谢,眸中却仍溢着感激。
李修缘不再纠结这事,抬起手指,在陈山虎眉心一点,一抹金光自他眉心摄入。
他是将一缕神念注入陈山虎体内,又将通灵术的法门一并灌入。
陈山虎鬼神飘忽,当即凝实了些。
“先生,这……”
李修缘说道,“你需按照法门,用那缕神念修习几日,才可通灵,你素日用何兵器?”
陈山虎伸开手掌,一块木牌出现,长约七八寸,宽有三寸的木牌,下端插着一支手柄。
牌上写着游巡二字。
李修缘走到桌前,拿起一只笔,在嘴里含了一下,在陈山虎的游巡牌上写了一道咒。
“暂时可以此咒与阳间交流!”
陈山虎谢过,将游巡牌收起。
李修缘指着桌上的东西道,“顺便将胭脂水粉给了玉萤,这些笔墨纸砚,是给文远的!”
“是,先生!”
陈山虎从桌上将东西拿走,收起,对李修缘拱手道,“那山虎先退下了!”
李修缘点点头。
等陈山虎离开后,李修缘笑着想到,张文远和赵玉萤不知是不是在一起。
清河府,老张糠饼店,张文远坐的笔直,在书案前写文章,赵玉萤托着下巴看。
“到修炼时间了!”她催促。
“还有两行就写完了!”张文远专注在文章上,随口回应。
赵玉萤问道,“你说先生到柳城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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