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的盛夏,那个石榴爆籽、鸢尾花开的6月,我成功收到了心仪高校——烟海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高考这场无烟的战争为许多人带来了命运般的转折点,而我幸运地成为了一名胜利者。可我感到的只有解脱,高中这几年给予我的不只有那湛蓝的通知书,还有一颗失去生活希望、因而变得灰白的心脏。
这一切都源于我糟糕透顶的家庭。我的母亲车蕴女士在我小学时期因车祸而死亡,而我如今的继母是海城有名的大小姐叶岑,家世显赫、容貌美丽绝伦,与我的生父安泷——海城地位最高贵、同样也是最有钱的上层人士如此般配。在外人看来——至少我曾经也是——这桩婚事结的如此美满。那时的我刚上初中,青少年敏感的自尊心极需要一个完美的家庭,因此我无条件接受了叶岑女士作为我的继母。叶岑大我18岁,对我来说,她更像知心的姐姐,无微不至的照料着我的生活。父亲虽然公务缠身,但总会抽时间带我们去游山玩水。那时年幼的我自以为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拥有的人生——安家大公子、家庭幸福美满、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但令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的是,一年后,这面闪亮的镜子出现了裂缝,我窥见了平面镜之后的那个实像,虚像因而破灭。
这一切都发生在初三的那个夜晚,一向晚上有自习的学校因上层领导莅临来访而放假,因此我提前了两个小时回家。可就在我打开房门的那一刻,15岁的我看到了弥天大谎被发现的场景——我的生父拿着香槟瓶疯狂地向继母身上砸去!我拼命冲上前去下死夺下瓶子要报警,继母却爬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哭喊道:“安淞啊,听妈一句话,别报警…好孩子,好淞儿,你知道的……你都15岁了,你知道吧,如果报警的话咱家就完了!”生父也瘫坐下来,透过客厅昏暗的灯光,我看到了他憔悴的脸庞。我不禁想起了两个月前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光,于是我做出了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不再坚持报警。
可痛苦的故事不是到此结束的,其折射出的是更绝望更扭曲的家庭现状。随着日子渐长两人不再伪装,彼此施暴的景象甚至演到了来访的客人面前,而还未成年的我选择冲到楼上紧闭房门,通过书海、题海来麻痹自己,至少如此这样在学校我还可以光鲜亮丽。我因而受到学校青睐,提前一年拿到了烟海交通大学的通知书,前往烟城——一个距离海城800多公里的地方,远远地离开安家主宅——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我告诉父母并决定只身一人前往烟城时,我正坐在海城的候机大厅啃面包,飞机再一次晚点半个小时。我休息的位置靠着窗,我忧郁地看了一眼落地窗:“糟糕的天气,老天保佑我能顺利到校吧。”正这么想着,忽然,我的腿被狠狠地拉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时,我面前的男人正拼命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我一眼就明白了:这个男的被我这个大深金的腿给绊倒了!
“我去,先生你没事吧,还好吗?”我生怕他跟我要医药费,连忙关心的拍着他的背:“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坐一下?”
他似乎很累,抬起头来问我道:“那个,这里……是G号口吗?”
他似乎大喘了一口气,微笑道:“真抱歉,我貌似吓到你了。我第一次没有人陪同坐飞机,一不小心就晚点了……”
“不不不,没关系的,况且飞机也晚点了,10:30才起飞。正好您可以少等一会儿。”见他真没有要医药费的意思,我回答说:“拿着行李来这里休息一下吧。”
他似乎很高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转过脸冲我笑了笑:“您貌似也是大学生?”
“哦,是的。”我惊奇地看向他,“我今年大一,不过您怎么知道?”
他格格笑了笑,细长的手指指向我的帆布包:“想隐瞒自己身份的人可不会把录取通知书露在外面。而且您应该是烟海交通大学的大一新生吧。”
“你怎么会知道!依我看,你就像福尔摩斯一样观察敏锐!”我吃惊地看看帆布包,又抬头看看他。
他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从包里拿出通知书:“还是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新生啊!”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十分开心,“不过听到你夸我像福尔摩斯我很荣幸呢,他是我的偶像呢。”
我自感失礼,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那么太好了,我旅途中也将有一个不错的旅伴呢。交个朋友如何?我叫安淞,“雾凇沆砀”的淞。”他眼见的很开心,两眼显得炯炯有神:“安淞这个名字很美呢,像冬天的冰晶安静地挂在树上,是个很淡雅的名字呢。”他轻松地笑笑,反握住我的手:“你好,我叫江潮。江水的江,潮水的潮。”
听了他的介绍,我不由得一笑,我意识到我这位新朋友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有内涵呢。想到这里,我笑向他道:
“江潮,还有一分钟登机。一起到登机口排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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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笼罩烟城的8月31号,我与江潮在烟城乱窜,各自寻找着宾馆。
“真不错呢,烟城不愧是省会,比海城繁华多了。”江潮感慨了一句,然后猛地转过身来,城市的霓虹灯把他照的格外绚烂,“对比起这里,海城真是个平静的小城。”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笑起来:“你是海城人吗?我想你应该不是吧,海城还是很繁华的。”
江潮微笑着摇头:“不,我是平都的。你知道吧,离海城不远。你不会感到惊奇吧?”
“有点惊讶,说实话。平都不是有机场吗?”
“不,有是有。问题是我没买到直达烟城的机票。”他苦笑道,“平都很多航班都是飞国外的。”
“原来是这样,”我点头道,“啊,导航显示我的宾馆就在附近。”
他昂起头,冲我摆摆手:“那就9月2号再见吧!祝你晚安!”说着,他搓搓手哈了口气,呼出的雾气把他的眼镜染上一层白霭,“烟城可真是冷啊,不错吧。”夜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那一刻,他的眼神中莫名流转着温柔的光芒,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景物、嘈杂的人声、车流的轰鸣声刹那间悄然消失,苍茫天地之间只剩江潮、和我。
等我回过神时,夜风中只剩下我自己。我如一叶小舟找不到自己的航道,始终摇摇摆摆;而江潮却不一样。就算笨拙如我,也意识到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与我之前所接触的上流者完全不同,我暗暗对自己说道:
“这个新朋友真是十分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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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号的上午,我终于到达了烟海交通大学——这所在全国都极负盛名的高校。就在我终于到宿舍,并且开始为安装我的床帘而焦头烂额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紧接着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我忍不住惊讶的喊道:“我去,你是前几天那个……”我话还没说完,江潮纤细的手指抵在嘴唇上:“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吧。”说着,他朝我眨了眨右眼。
“我……”话还没说完,江潮的身后出现了另外两个舍友,之所以是说舍友,是因为个子稍矮的舍友正在帮高个子的舍友把行李搬进寝室。江潮迈着步子走到我旁边的床位,指着床位笑问道:“我就选这个床了,可以吧。各位不会和我争吧?”
“没人和你争,我的哥。”个子稍矮的那位舍友笑喊道:“那个床位可得关灯又关门,真是个好位子!”
“反正只要看不见你们就行,背对着你们眼不见心不烦。”江潮脸背对着我,可我总觉得他在做鬼脸,“我一向烦透你俩了,实话说我宁愿天天关灯关门也不要看着你俩。”
个子稍高的那位舍友狠狠的啧了一声,朝我转过头来,令我吃惊的是——他没有眼白!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变化,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感情波澜。察觉到他的疑惑,我连忙挤出一丝微笑:“你好啊,我叫安淞。”
“你好,”他点点头,“我叫赵奕,他叫程梨。”他指向另外一个舍友,程梨朝我看去,扯了扯嘴角:“幸会啊公子。不对,我本来想说你好的。你知道的,我喜欢古风的东西。”我刚想回答,江潮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莫名让我感到熟悉。
“不要管他们,安淞。”他闷声道:“他们……是我的高中同学,你要是烦的话就骂他们好了”
他的言语不免让我轻松下来,我愉快地笑道:“不,我并没生他们的气。话说你想去食堂吗?”
他似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然后回答我:“那是当然。”言毕,他站起身来,披上外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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