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叙也没想到,他再次见到谢东篱,竟是当初那件案子发生后的第七年。」
垂钓晚归,却不曾想竟在自家门前遇上了迟来的故人。
——谢恕。谢东篱。
那人依稀如旧日模样,仅是那孑然背影,他便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靖安王府的堂堂世子。
放下空空如也的竹篓,陆叙理了理略显狼狈的衣衫,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可袖边那道污浊水渍,此刻却显得格外醒目。
水渍还未干透,隐隐散着鱼腥味,说来也是倒霉,他今日本不是一无所获的,奈何那鱼儿实在狂野彪悍得狠,一人一鱼在溪边生生拉扯了足有三刻之久,最终以鱼儿奋力挣脱而结束战斗。
他袖边的污迹,大概就是那时候沾染上的。
想了想,陆叙便要将衣袖重新挽起,遮挡袖边污迹。
谢恕却也在此刻转过了身,好巧不巧地一眼就看到了陆叙袖上的痕迹,不由得蹙眉。“倒是不该对你有期待的,你如今过得... ...也是愈发随意了。”
陆叙淡然一笑,像丝毫不在意谢东篱话里的刻薄一般。
径自在门前石阶坐了下来,也不折腾他衣袖上的痕迹了。
他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整整过去了六年,即使从未期待过有再相见的一日,可当他再次看到谢恕的那一刻,便已将谢恕的来意猜透了七八分。
定是粟阳城中出了事!
谢恕轻叹一声。
似也抛下了他靖安王世子一贯的清冷自傲,解下身上的披风拢在手臂上,走到陆叙一旁撩起衣摆坐了下来。“我此番前来,是想请你回去帮个忙的。”
“哦?”
一声轻咦。
印证了陆叙心中猜测,无需谢恕多言,他便能想象得到此刻粟阳城中的大概处境。
他问,“急吗?”
若是不急的话,好歹吃了饭再走。
谢恕却再次蹙起了眉头,压着眼底不自然的怒气,瞧向了身边浑然未觉的人。
眼眸中透着警告之意。
陆叙明白了,甩了甩手,“行吧,那就回去再吃。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跟你走。”
—— ——
七日前,粟阳城中发生命案。
孙屠户用极低的价格,从庄子里收了头病得快死的瘦猪,连夜赶路拉了回来。
走到城外二里的野地时,突然腹痛难忍。他左右瞧了瞧,不见有旁的有什么人路过,于是解了裤带钻进了一旁的枯草从中解决。
待到完事,脚下一滑,踩着了个什么东西硌得生疼!
这一下,痛得够呛,嘴都歪了!
正要骂街时定睛细看,竟只见一枚硕大扳指落在了草地里,被他那一脚踩了出来,似隐似现。
孙屠户一身冷汗,整夜赶路的困倦瞬间消散,他偷摸拾起扳指打量——
惶恐间觉得很是眼熟。
待他回想起来方才记得,不久之前才在城东酒肆里,郭淮郭老板的手上瞧见过。
记得那时郭淮还说,这是他郭家祖传的宝贝,平日里不会轻易戴出来... ...
可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城外的野地里?
正想着,孙屠户又瞥见地上隐约一道拖过重物的痕迹,心生疑惑之下,寻着那痕迹就来到了枯井边上。
他心中愈发不安,总觉得今日要遇见什么事一样。
可拗不过心底的好奇,探着头还是向那枯井里瞄去... ...
只一瞬间,心凉了大半!
整个身子发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半晌回不过神儿来。
那,那是什么?!
看错了吧... ...一定是看错了,这会儿天还没大亮,他又赶了一夜的路,想着迷迷糊糊的定是看错了... ...
那枯井里... ...
怎么瞧着都像是个人啊!
即便胆大如他,也不禁后脊发凉,抱有最后一丝侥幸,仍在想着那不会是郭老板醉了酒,一时不慎摔下了枯井?
于是壮着胆子再次爬到了枯井边上... ...“... ...杀... ...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救命... ...死人了!!”
孙屠户惊恐的呼喊声,回荡在那天将亮时的城外。
无头男尸惊现城外枯井,不消半日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粟阳城。
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什么的都有... ...
粟阳城属靖安王封地,而今靖安王因新主登基备受猜忌,又赶上封地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更被几个从前交好的旧友暗中构陷,捅到了陛下跟前——
这位年过半百的靖安王急火攻心之下,甚至吐了血。
谢恕揽下此事,还当众立誓要查清此案,可这么几日过去了还是毫无头绪,他也羞于面见自己的父王,不知当如何解释调查进展。
陆叙闷声听他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暗自思忖良久。
终于开口,“死者身份可得到证实了?”
想着孙屠户既然在枯井边上发现了郭淮之物,这死者与郭淮之间必然存在某些联系。
要么是死者,要么是凶手,再不然也是个知情的。
将郭淮找来询问清楚,基本上就能把来龙去脉梳理个大概。
何至于七日了,还没有任何进展?
“郭淮之妻赵氏,当日便去衙门里认下了死者是她的丈夫。”谢恕那清冷的语气,更让这些话听起来充满了匪夷所思。
死者的身份已经证实。
正是城东吉祥酒肆的老板——郭淮。
只是死者的身份虽然确定了,谢恕却好像还有些犹豫,对这一结果仍抱有迟疑。
太顺利了... ...
从发现尸体,到确定死者身份,出乎意料的顺利。
凶手砍下死者头颅,将无头尸体丢入城外枯井之中,其目的无外乎是想要隐瞒死者身份的。
偏偏——
郭淮家传之物就那么巧的落在了枯井边上。
郭淮之妻赵氏,又跑到衙门里认下了那具尸体就是她的丈夫。
难免让人觉得,这其中的一切都太巧了!
只听谢恕的那一句,陆叙稍作思索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既然尸体没有头,那赵氏又是如何认出的尸体?”
听闻陆叙此言,谢恕才缓缓回神,说了句,“腰间胎记。”
男尸虽然没有头,但赵氏凭着男尸后腰隐秘处一块手掌大的猩红胎记,认出了那是她的丈夫郭淮。
她一个妇人,并未上前看过。
便能对着衙门里的官差将尸体身上种种细节说得分毫不差!
若不是她的丈夫,她又如何清楚这许多?
“既然如此,那你还在怀疑什么?”陆叙正打算将小小的行囊系在身上,也是顺口一问。
既然都如此清楚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谢恕则是伸手拦住他的动作,将他的行囊丢给了门外的阿肆,看着阿肆将行囊放回到马车上,才接着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纵然他们夫妻平日里再如何亲密无间,可当真会将身上每一处... ...都记得那般仔细吗?就好像,是故意为了证明身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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