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随我回府吗?”
天之将亮,他们才回到城里。
阿肆奉命要将孙屠户押回去审问,谢恕将陆叙送到了西街的路口,前面不远处就是他投宿的客栈了。
分别之前,仍然不死心地问上了一句。
自然,他也知道陆叙的答案。
陆叙苦笑着摇头,这件事已经无力解释更多,也不想再去刺激靖安王了。
“也好。”谢恕缓了片刻,最终,微微轻启的薄唇也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也好。
陆叙挥手示意他先离开,谢东篱这次没有表现出异议。
上了马车,消失在了晨曦的第一缕曙光之前。
望着马车离去,陆叙刚刚还挂在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不见了,眉眼间再无半点笑意,只剩满眼的无可奈何。
他转过身,朝着客栈一步步行去。
当年的事,谢东篱并没有迁怒于他,故而他才更加自责。
与阿肆的分外戒备相对比,谢东篱越是随和,陆叙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但他也并未怪过阿肆... ...
若非他当年一定要查个究竟,阿肆也不会因此失去兄长阿叁。
痛失手足,阴阳两隔,阿肆即便是恨他入骨,也不算过分。
踩在粟阳城青石铺成的西街路面上,往事一件件卷上心头,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又回到了脑海里。
这里也曾留下过他们的意气风发。
也曾是那样的肆意洒脱,无限快活。
可是... ...
他如今,只想帮谢东篱而已。
内心里,他始终觉得自己是欠了谢东篱的。
辜负了谢东篱的信任,未能... ...保住谢东篱的母妃和妹妹,造成了靖安王府的种种悲剧,才会使得靖安王府变成如今这般境地。
这条路,仿若没有尽头。
待他回到客栈,小二像是早就在等他了,打着哈欠招呼他进门——说是有人已经等他一晚上了。
从他与谢恕出门后,那人很不凑巧地就过来了,纵使小二已经再三提醒,说他们不过刚刚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可那人却偏说要等,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快天亮。
陆叙半信半疑地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他不觉得会有人知道他回来的事情。
而坐在大堂角落里的一个男子,这时才起身走了过来,站定在陆叙面前,拱手向他问候。“陆大人!”
“你是?”
陆叙不记得自己认得此人。
更加不确定,这个让他毫无印象的男子,为何要在这客栈里等上半宿,只为了见他一面?
可男子先是向陆叙身后看去,仿佛还在等什么人的模样。
“你想见的人,不会是谢东篱吧?”陆叙察觉。
然后从头到脚将面前之人扫了一遍,头戴玉冠,身着锦缎,脚踩一双麒麟绣样的云纹长靴。
一看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
“不... ...我,我原本想找的人... ...是世子。可现在不是了... ...”那人口中尚有酒气未散。
施礼的右手关节处仍留有淤伤血痕,不过刚刚结痂。
可见是几个时辰前,才与人发生了冲突留下的。
寻他谢东篱的,竟找到了客栈来?
将种种细节放在一起稍作整理后,陆叙已然猜到了对方身份。
不急不缓地拉开一旁座位。
就在这大堂里坐了下来,屈起手指点了两下桌面,意思是告诉小二可以送些茶水过来了。
那猴精的小二早有准备似的——
不多会儿的功夫就端着一壶茶水送了过来。
离开之前,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还在陆叙与那男子之间打了个转儿。
“想来,你就是那位动手殴打了贵妻,致使对方闹到王府要与你和离的人吧?听说你是靖安王的门生?”陆叙神色从容翻起一只茶盏,为自己续上些许茶水,轻品了微末。继续道,“我不知你有什么样的委屈,但此事说起来,你更应该去找... ...”
“若要有人害我性命呢?”男子突然端起双臂作揖,一脸的凝重。
他原本也不知道陆叙在此。
昨日里家中出了些变故,起了冲突,闹到了王府。
靖安王久病,于是寻了世子谢恕回府处置。
而谢世子在听过事情始末后判了对错,该罚的都罚了,该安抚的也都安抚了。
但他心有不甘,之后想找谢恕分说缘由,才得知谢恕已经出府,到了这客栈来。
他又寻来了客栈,没成想竟还是慢了一步,客栈的小二说道靖安王世子已经同一人离开了。
当时心里疑惑得很,就向小二打听了与谢恕一同离开之人的样貌特征。
怎料小二却说,与谢世子一同出门的人,正是陆叙陆大人... ...
“... ...陆大人,我听闻你回到了粟阳城,想来这些事情与你分说,能够请你做主,更能明辨是非。倘若我真遭遇不测,还请你为我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在等待陆叙的两个时辰里,他已将整件事情想得很清楚了。
谢世子的态度既然分明,想要改变谢世子的想法是不太容易。
倒不如从陆叙这里找到突破——
陆叙消失了六年多,偏在此时回到粟阳城,难道这不是上天给他的启示?
“遭遇不测?”陆叙记得,谢东篱分明说过。
是这个人... ...酒后动手,打了他的妻子,如此简单的一桩事情,何至于“不测”?
“陆大人... ...我乃涂姜县人,姓周名戣字昭弘。四年前蒙靖安王赏识,拜入靖安王门下,这才成为了靖安王的门生。我与李... ...我与我家夫人,雨天偶遇,一见倾心,怎料... ...”自称周戣的男子提及这一切如有满腔悲愤,强压痛苦。
双目猩红,语气愈发的激动!
说到与他妻子相遇,乍听之下如良缘初遇。
奈何那副如修罗鬼面般的愤恨,情绪也是一再失控。
眼中不断闪烁着泪光!
如此翩翩儿郎,早已将风度风骨抛于万物之外。
恨不能多长出一张嘴来,一同诉说成婚这两年来... ...生不如死的折磨。
“... ...我本也以为是段良缘,她娘家势大,起初并未嫌弃我出身低微,仍以礼相待。在外人看来,我能做得她李家的女婿也是上辈子修得的福气。可怎料,成婚后的日子并不如外人所看到的那般,他们不仅对我动辄羞辱打骂,威胁我乡下的家人,还要... ...竟还要害我的性命啊!陆大人,我是被逼得没了法子,这才中了李家人的诡计,落入了人家的圈套啊!我只怕此番回去,定会遭遇不测,还请您... ...”
周戣又惊,又怕,又愤怒。
说到动情处几乎声泪俱下,他恨极了李家人明里的一面,暗里的一面,如今他不慎着了李家人的道。
只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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