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彦瞬间老实了。
六皇子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崔彦求生欲很强，两个时辰后，他给了白卿宁三幅舆图：“你真的要攻打南夷吗？”
“礼而不往非礼也。”白卿宁接过舆图，“如果你有命回到宋平，让你们所谓的南夷王备好酒菜，迎我白家军入城！”
崔彦被带走后，六皇子忍不住问白卿宁：“你真的要打到南夷国都？”
白卿宁淡淡一笑：“你猜。”
猜？
他应该怎么猜？反正他猜不透。
六皇子摇摇头：“我不猜……白姑娘，现在我们已经收回了瀼州，下一步是去收复另一座城吗？”
白卿宁在书案前坐下，视线落在南夷国都的舆图上，不答反问：“闻说殿下是陛下最心爱的儿子，那日你突然离京，陛下应该担心坏了，若陛下能收到殿下的报平安信，想必会很高兴。”
“确实是时候写封家书了。”六皇子笑了，“哦，还有白卿宁姑娘连收三城的捷报。”
六皇子提笔写家书与捷报，白卿宁走出府宅，赤缨立即跟上去。
瀼州是祖父战死的地方，他战死之后，瀼州城迅速沦陷，在沦陷后的第三个月，由白卿宁给夺回来了。
红色的白家旗插满瀼州城的每个角落，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闻着空气里尚未散去的血腥味，脸上尽是劫后重生的喜悦。
“她就是白家姑娘吧？”
“她定是白家姑娘！”
一群百姓涌上来：“白姑娘，谢谢你啊！谢谢你帮我们夺回了家园！”
白卿宁顿住，拱手道：“抱歉，我来晚了，大家受苦了。”
“白姑娘千万别这么讲！让我们受苦的是那些南夷狗和高棉象兵！之前一直是白家军保护我们，如今的安定也还是白家人带回来的，所以白姑娘，你不需要道歉！我们都拎得清的！”
看着百姓们一双双信任的眼神，白卿宁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虞帝那个狗皇帝不值得，但这些百姓，值得。
白卿宁再次拱手：“多谢各位，我也向各位保证，只要有白家军在的一天，绝不会让大家再经受战乱之苦！”
“白姑娘，我们信你！”
百姓们又拉着白卿宁讲了好一会才散开，而白卿宁与赤缨手里也多了几张野菜饼。
南夷兵占据瀼州后，首先就全城搜刮了一遍，百姓能藏的东西很有限，这几张菜饼，或许已经是他们手里最后能入嘴的东西了。
不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赤脚站在街上，一脸茫然，白卿宁拿着饼子过去，给几人分着吃了。
几个孩子跪下来磕头：“他们说你是白将军，谢谢白将军。”
白卿宁把几个孩子拉起来问了些情况就让他们走了。
赤缨眼睛红红：“那些南夷狗真不配当人！”
南夷兵攻打瀼州时，城中的青壮年都跟着白家军奋起抵抗，白定疆战死后，这些青壮年也没有活下来，有好些尸体被敌军吊在城门口示众震慑。
刚刚那几个孩子，都是这些战死的百姓的后代。
而像他们这样流离失所的孩子，全瀼州不知还有多少。
白卿宁立即取消后头的计划，转头回府，她下了命令：“所有人休整三天，另外在瀼州四个城门各设一处善棚，每日施两次粥。”
袁祈递上一个册子：“将军，这是南夷贼留下的粮草数目，如果四个城门每日施两次粥的话，这些粮食最多只能撑两天。”
“六殿下，”白卿宁扭头看六皇子，“朝廷的援军应该已经到邕州了，你介意去哭一下穷吗？”
“介意。”六皇子下巴一昂，“本宫乃尊贵的皇子，想要吃的喝的何需哭穷？本皇子将修书一封，保管他们屁颠颠的送粮过来！”
“有劳六皇子。”
白家军连夜在四个城门搭了善棚。
次日一早，四个善棚同时施粥。
白卿宁出来的时候，来得早的百姓已经喝上粥了，吃过粥的百姓留下来自发维持秩序，懂医理的人也搬了张条桌当场义诊。
人人脸上都是喜悦。
白卿宁站了一会，旁边有个精瘦的中年汉子闪身而出：“阿宁姑娘，小的奉您之命潜入瀼州找寻白将军的遗体，幸不辱使命，小的寻到了将军遗体并妥善安置，您要去看一下吗？”
白卿宁认出了汉子，点点头：“那就烦请杨大哥带路。”
“姑娘喊我老杨便可。”
老杨将白定疆的遗体安置在义庄后头的山谷里，那里气温比山外要低，老杨又采取了些有效的措施，所以白定疆的遗体被保存得很好，甚至老杨还替他整理了仪容，让其脸上保留着生前的威严。
白卿宁穿越过来时只有七岁，见白定疆的次数不超过五次，但那位长辈对她的爱护与关怀，曾一次次消除了她身处异世的不安。
她曾和白定疆说，等她闯荡够了，十八岁之后就到大南关接他的班，让他瞧瞧她的厉害。
当时白定疆十分高兴，夸她是心志高远，是女中豪杰。
祖孙俩曾畅想过一起在大南关一边守关一边吃遍南方美食的美好生活。
可如今却是天人永隔，曾经的畅想都变成了遗憾。
白卿宁跪下来：“祖父，阿宁来晚了……”
半个时辰后，白卿宁站了起来，因为跪得太久，她腿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下。
赤缨赶紧冲过去搀扶：“姑娘，您节哀。”
老杨将随身背着的包袱卸下来打开——赫然是一副沾满血的盔甲！
“姑娘，这是白将军身上的盔甲，小的自作主张将它脱下来了。”
手指在盔甲上轻轻滑过，白卿宁闭上眼：“老杨，帮我把我祖父运回城里，明日，我要将他安葬。”
忠骸埋边关，衣冠回长安——白卿宁想，这大概是白定疆以及她所有叔伯的遗愿。
次日傍晚，离瀼州北城门最近最高的山上多了一个新坟，新坟前立着一块墓碑：大虞一品将军白定疆之墓。
白卿宁领着白家军给白卿宁敬酒：“祖父，阿宁与白家军必遵从你的遗志，继续守护大南关，您安息吧！”
祭拜完白定疆，白卿宁回城。
底下人告诉她，丁杨已经被愤怒的百姓给砍死了，尸骨与范山一起给烧了，骨灰也被扬了。
范山身为南夷的一代名将，他率兵入侵大虞时，一定想不到自己的下场会是被挫骨扬灰。
白卿宁没别的情绪，身边的六皇子则是嘶了一声：“丁杨死了？你明明说了要放他回去。”
“百姓们动的手，关我白卿宁什么事？”白卿宁两手一摊，“倒是殿下觉得他们死得太惨，不如去城外坟场数一数有多少新坟，你要是觉得丁杨范山之流比坟场里的无辜百姓还惨，那你就给范山哭坟去，本姑娘绝不拦着。”
“我没觉得他们死得惨，我就是担心你这头放了丁杨，丁杨就立即死于百姓之手的这件事传出去，会对你的名声不好。”六皇子解释。
白卿宁定定看着六皇子：“我祖父名声够好吧？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白姑娘——”
“名声好不好，跟能不能活下来没有半毛钱关系，拳头够不够硬才是能否活下来的关键。”
“……你说得对。”
暮色低垂时，东城门匆匆进来一匹快马，直奔白卿宁的住处。
马尚未停下来，若安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宁哥！范海逃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