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律瞧了瞧身旁的媳妇，浓眉一挑，满脸笑意地说道：“季星老哥，我和内人今日登门，是为了一桩喜事。要是老哥你应下这事儿，往后咱们两家可就是亲戚了。”
吴支书人老成精，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顺势接过话茬，单刀直入地问道：“吕老弟，你这是替哪家的孩子说亲呀？”
“自然是我小舅子，和您同村的季星。我这小舅子刚学成出师，木工手艺那叫一个精湛，人还勤快，身强体壮，这些您肯定都看在眼里……”
可惜吕律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支书打断了：“等等，吕老弟，你想必也知道我之前说过的话。晓萌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她高中毕业，模样又俊俏。给她找个城里人家，过上好日子，这不过分吧？”
吕律脸上微微一红，硬着头皮应道：“不过分，不过分。”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用红纸包着的1000块钱，轻轻放在桌面上，“这是您要求的1000块彩礼，我小舅子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钱刚到手，他就催着我和内人来提亲了。”
这时，西屋的门帘后，悄悄探出一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正是远近闻名的吴晓萌。
听到来提亲的是季星，吴晓萌对他的印象原本不是特别深刻，但季星一直给她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得知这1000块彩礼是季星自己挣的，她不禁对季星多了几分刮目相看。难道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然而，吴支书可没那么好糊弄。在他看来，这1000块钱肯定是吕律家里帮忙凑的，故意说是季星挣的，好撮合两个孩子。既然如此，这门亲事就更过不了他这关。
他沉思片刻，开口说道：“季星这孩子我知道，人踏实肯干。可他不是城市户口，咱们将心比心，我姑娘要是跟了他，以后还是得在这庄稼地里忙活，一辈子离不开土地。所以，吕老弟，这事儿我实在没法答应。”
说着，吴支书站起身来，顺手把装着两条烟的网兜往吕律手里塞，坚决不收，表明他的态度十分坚决。在他心里，两条烟都收，这事儿也不一定能成；只有收一条、回一条，才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吕律两口子从吴支书家出来后，顺路回了趟老家。一进院子，大黄就欢快地摇着尾巴迎接他们。他们径直走向东屋，只见季星还在灯下，专注地用墨斗弹线。
吕律长叹一声，脸上的神情仿佛已经把提亲的结果写得明明白白。季星正要去倒水，却被三姐抢先一步。
季星给三姐夫递上一支烟，率先开口：“早知道找个媒人去提亲了，也免得让三姐夫丢面子。”
吕律摆了摆手，吐出一个烟圈：“我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拿着你挣的1000块钱，我腰杆挺得可直了！可问题是，吴支书根本不相信这钱是你挣的。而且他说的那些话，句句在理，我都没法反驳。”
季星点了点头：“他说的是实话，反驳不了也正常。没事儿，三姐夫。”
吕律咂了咂嘴，接着说：“听说城里有人来提过亲了，吴支书还收了人家的礼。所以，幺弟啊，你这事儿，恐怕……”
话还没说完，又被季星打断：“三姐夫，能打听一下那个人的情况吗？我觉得这人说不定有点问题，没准有什么隐疾。”
吕律心里想着，这肯定是幺弟太喜欢吴晓萌，才把别人都想得这么坏。城里有钱人那么多，各方面条件都比农村人强太多了。不过他还是点头应道：“行，回去我帮你打听打听。”
“对了，三姐夫，你再帮我问问，谁家想打组合柜，我包工包料，1200块钱一套。”
“好，我一并帮你问。”
季星顺势站起身：“那你们早点回去吧，天也黑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回去的路上，吕律默默地骑了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媳妇，你有没有觉得，幺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季晓丽没太在意，随口说道：“哪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净惹我生气，不听话！”
“他怎么不听话了？”
“他非吴晓萌不娶，这多让人头疼。要是听我的，娶孙家大妹子，门当户对的，以后日子能轻松点。”
“媳妇，我听说孙家那大姑娘，跟好几个人关系不清不楚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吗？”
“这事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瞒不住。”
“算了，你还是先帮幺弟打听打听城里那户人家的情况吧，好让他早点死心。”
吕律听媳妇这么说，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但在他心里，总觉得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季星，不像是个二十来岁、毛头毛脑的小伙子，倒像是吴支书那样老谋深算的人。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腊月初九，寒风凛冽。季星一大早就起了床，烧了一锅粥，放了些红薯干，就着坛子里的咸菜疙瘩，简单对付了早餐。喝剩下的粥，他倒给了大黄，大黄吃得津津有味。
之后，他穿戴好劳保手套，塞好隔音棉花团，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今天他要用电锯开出组合柜的立木和横木，还要裁切木板，估计得忙一上午。所以，九点多有人在门口叫门，他压根没听见。
吴晓萌站在门口，心里有些忐忑。来之前，她还担心被季星发现，为此准备了好多借口，比如顺路来讨口水喝，或者夸他家的大黄可爱、地里的庄稼长得好……结果到了这儿才发现，这些借口根本用不上。
突然，屋子里的电锯声戛然而止，她探进院子的身影，一下子暴露在季星的视线里。
“谁啊？”季星隐约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口喊了一声。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毕竟大黄没叫，怎么可能有人来呢。
没想到，真有人回应了：“是我，怎么，老同学都不认识啦？”
季星闻声探出头，一看是吴晓萌，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上身，有些尴尬。他回身想找衣服，可衣服在堂屋西厢的床上。
吴晓萌也觉得奇怪，平时在村里，半裸着上身的男人也不少见，她从来没脸红过。可今天，看到季星的样子，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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