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教堂的钟声、燃烧的烛火、空气中弥漫的檀香，还有那具跪在祭坛前的尸体，深深印在冷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是现在？”冷夜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股压迫感撕裂。
黑衣人迈出一步，灯光掠过他的半张面容。这是一张饱经风霜却依然瘦削的脸，眼窝深陷，面容苍白，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与冷酷。
“因为审判的时刻到了。”他说，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威胁，“我只是在完成未尽的使命。”
“杀人也是使命吗，神父？”冷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愤怒与痛苦。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如洪水般瞬间涌上心头。
“不是。”黑衣人冷静地纠正，语气不容置疑，“是净化。”他目光犀利，带着不可忽视的决心，“这个城市需要真正的救赎，而你，冷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冷夜的眼神在黑衣人身上扫过，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这句话刺痛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无法否认，曾经也质疑过这座城市的腐化与堕落。而黑衣人对“净化”和“救赎”的理解，似乎与他心中的某种黑暗契合，但他知道，这个神父早已偏离了最初的道路，走火入魔。
“你错了。”冷夜终于开口，语气果断，“这座城市的救赎，不是靠杀戮来实现的。”
黑衣人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透出深不可测的冷酷：“这就是你从未理解的地方，冷夜。你永远不懂，只有彻底的净化，才能迎来真正的光明。”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江浩然急促的声音：“头儿！顶楼发现可疑物品，像是……”话语突然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随即消失在沉寂的空气中。
冷夜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黑衣人，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仿佛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
“时间不多了。”黑衣人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戏谑，“你得做出选择。是追查那些表面的线索，还是……”他停顿片刻，眼神锋利如刀，“想知道三年前顾督察为何强行结案？”
冷夜的手指微微收紧，手电的光束划破了黑暗，打破了四周的沉寂。然而，黑衣人已悄然消失在转角的阴影中，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变得遥远而缥缈：
“去看看顶楼吧，我留了一份礼物。记住，冷夜，真相就像那钟声，永远回荡在你的记忆里……”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消散，整栋楼突然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应急照明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四周陷入一片混乱。备用电源启动后，走廊尽头已空无一人，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悄然见证着这场宿命般的重逢。
备用电源的惨白光线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三十六层的走廊。廊灯昏黄的光晕将这条长廊分割成明暗交织的条纹，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孤独。
冷夜踏出安全通道的瞬间，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他不自觉地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向顶楼天台走去。
天台的铁门敞开着，暴风雪肆虐着这片开阔的空间。呼啸的风声吞噬了一切声响，只余下刺耳的尖啸在耳边回荡。
冷夜站定在天台边缘，目光凝视着这片荒凉景象。雪花在风中翻飞，仿佛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浩然站在天台另一边，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神情凝重："头儿，您得看看这个。"
天台中央，一座简陋的祭坛赫然矗立。白色蜡烛在风中摇曳，将跪垫上的十字架映照得忽明忽暗。祭坛后方，一面临时搭建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像某种神秘的密码，斑驳的笔迹仿佛在低语，等待着被破解。
冷夜走到祭坛前，目光落在跪垫上方的相框里。那是一张泛黄的合影，拍摄于某座教堂的台阶前。照片上的人群面带微笑，气氛看似温暖平和。而站在最中央的，赫然是现任的顾督察。她的笑容与现在判若两人，仿佛那是一个早已被时间尘封的记忆。
"三年前的结案报告。"江浩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我查过档案室，很多细节都被刻意掩埋了。更诡异的是，所有相关的现场照片都不见了。"
冷夜伸手抚过白板上的数字，眼神凝聚在那一串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上："这不是随便涂写的。"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这是教堂的钟声谱。"
"什么？"江浩然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老式教堂的钟声都有固定的节奏和规律，"冷夜的目光愈发锐利，像是在穿透一层层迷雾，"这些数字，是在还原某个特定时刻的钟声。"
就在这时，沈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冷队，化验结果出来了。死者指甲里的金属粉末……是教堂钟楼里常见的青铜合金。"
一股寒意倏然从脊背升起，冷夜的眼睛骤然眯起。他快步走到天台边缘，凝视着远处城市灯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的模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三座教堂的尖顶清晰可见，矗立在这座城市的轮廓之中。
"江浩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淹没在风雪中，"你相信巧合吗？"
"你是说……"江浩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我说的是三年前的案发现场，"冷夜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和今晚的两具尸体，都能从各自的视野中看到教堂。"他转身，眼中的寒光如同利剑，"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布局。这座城市的教堂，就是他的棋盘。"
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风吹过天台。风中似乎夹杂着某种金属的低鸣，若有若无。冷夜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不该存在的鬼影在风中浮现。
城市的风雪中，三座教堂的尖顶若隐若现，如同三根沉默的利针，刺破了这座城市的夜幕。
冷夜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某种无声的压力。雪花在风中跳着混乱的华尔兹，像是在地面铺就一张无声的警告之网。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绝非偶然——教堂的尖顶直指苍穹，不只彰显信仰的崇高，更像是一把插入云层的利剑，直指这场阴谋的核心。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钟响。那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如同一根尖锐的长针，刺破了这片寒冷的夜空。钟声在耳边回荡，带着某种不详的预兆，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未完成的诅咒。
冷夜闭上眼，任由那熟悉的节奏渗入骨髓。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同样的钟声在教堂穹顶下回响，烛光在暗处摇曳，檀香与忏悔的气息交织成一片迷雾。那是他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仿佛时光从未流逝，一切仍在继续。
"头儿，"江浩然的声音将他从往事中拉回，"看这里。"他指着白板上几乎被风雪模糊的小字，目光凝重："这里有一段拉丁文。"
冷夜凑近看去，积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仍能感受到那行字的重量。"真理将使你们获得自由，"他轻声翻译，声音低沉却坚定，"约翰福音第八章第三十二节。"
"您懂拉丁文？"江浩然眼中满是惊讶。
"曾在神学院待过一段时间，"冷夜淡淡地说，语气轻松得如同谈论天气，"那时候以为自己会成为神父。"
风声呼啸中，对讲机突然响起沈明急促的声音："冷队！有新发现——死者舌下藏了一枚徽章，材质和指甲里的金属粉末一致。"
冷夜瞳孔骤然收缩，一阵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大步走向祭坛，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冷风从领口灌入，却浇不灭他内心的焦灼。一本圣经静静躺在跪垫上，书签正夹在约翰福音第八章。他轻轻翻开，指尖触过泛黄的纸张，低声说道："有意思。"
他的目光在圣经页面上滑动，仿佛在解读一份藏宝图。"他在玩一个文字游戏，"他说道，眼中光芒闪烁，"‘真理’在拉丁文中是‘Veritas’，如果我们把这个词的每个字母对应到钟声的节奏......"
"这是个密码？"江浩然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冷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是坐标。"他凝视着那页经文，仿佛透过文字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真相，"他用钟声的节拍标注地点，每一座教堂......"他的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望向城市遥远的天际，"都是他的标记。"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冷夜掏出手机，是个未知号码，来自公用电话亭。他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第一课结束了，冷队长。你比三年前敏锐多了。"对方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戏谑，"不过你知道吗？在古老的仪式中，净化需要七个步骤。我们现在，才不过刚刚开始。"
电话那头砰然挂断，留下一片死寂。远处的钟声戛然而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纷飞的雪花渐渐模糊了城市的轮廓，像一张越织越密的大网，而所有人都在这张网中，成为等待被收割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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