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铛撞上石壁的脆响惊醒了凝滞的时间。
苏悦瑶眼睁睁看着暗河里翻涌的龙息尘凝成实体，裹挟着碎石的水流突然在半空冻结——不，是某种比冰更森寒的威压，将方圆十丈的灵气都钉在了原地。
"退后！"
凌渊拽住她后领的力道几乎勒断锁骨，苏悦瑶踉跄着摔在石笋后时，余光瞥见少年剑锋划出的半圆光弧。
星纹石坠子应声炸开，暴起的银芒里浮出二十八宿的虚影，却在撞上黑暗的瞬间被碾成齑粉。
"灵尊级......"凌渊抹去唇边血线的手在抖，剑柄上的霜花却绽得更盛，"瑶瑶，等下我拖住它，你带着银月——"
嘶哑的龙吟截断了未尽之言。
苏悦瑶终于看清那团翻涌的阴影：通体漆黑的鳞片泛着血色纹路，脊骨处竖着七根倒刺，每根都缠绕着暗紫色电光。
最骇人的是那双金瞳，竖立的瞳孔里映着密密麻麻的契约咒文。
银月突然发出幼狼不该有的凄厉嚎叫。
苏悦瑶腕间的印记烫得几乎要烙进骨头，她突然明白妖兽为何对契约毫无反应——那些在瞳孔里流转的咒文，分明是三重以上主仆契约的烙印！
"它被奴役过。"这个认知让她喉头发苦，"凌渊别硬拼！
它的灵核有裂痕！"
话音未落，妖兽的尾巴已扫塌半边洞壁。
凌渊旋身避开飞溅的钟乳石，剑尖点地时激起的冰棱却在触及妖兽三丈外就汽化成雾。
苏悦瑶看得分明，那些溃散的灵力正被妖兽脊背倒刺疯狂吞噬。
"跑啊！"少年染血的嘶吼混着银月的呜咽。
苏悦瑶死死攥住试图扑出去的雪狼幼崽，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掌心契约印记突然泛起青光，残存的青龙记忆在灵台炸开——是了，龙族威压！
她猛地扯开衣襟，心口那片逆鳞纹路正发出灼目清光。
妖兽的动作突然凝滞半拍，竖瞳里的咒文链条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苏悦瑶趁机将全部灵力灌入银月体内："去东南巽位！"
雪狼化作流光撞向洞顶垂落的石锥。
预想中的碎裂声没有传来——那些刻满铭文的钟乳石突然软化如绸，在银月爪下织成闪着星辉的网，堪堪兜住劈向凌渊的紫电。
"原来铭文是锁灵阵！"凌渊咳着血笑起来，剑锋却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左掌，"以血为引，斗转星移！"
喷涌的鲜血没有落地，反而顺着剑身爬成赤色纹路。
妖兽发出吃痛的咆哮，苏悦瑶惊觉四周的龙息尘开始逆向缠绕它的四肢。
但狂喜不过三息，妖兽额间突然浮出朵墨莲印记，原本出现裂痕的咒文链条竟开始重组。
银月哀鸣着坠进她怀里，雪白皮毛浸透血色。
苏悦瑶颤抖的手摸到三根折断的肋骨，那是替她挡下灵力余波时受的伤。
濒死的小狼用温热的舌头舔她手背，就像三个月前在雪地里捡到它时一样。
妖兽的利爪已到眼前，凌渊的剑阵正在崩解。
苏悦瑶突然听见血管里奔涌的声音，那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某种沉睡的力量在苏醒。
心口逆鳞纹路蔓延至全身，她恍惚看见识海里浮出半卷残破的青铜简。
原来真正的御兽，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契约啊......银月喉咙里滚动的呜咽突然化作清越狼嚎。
苏悦瑶周身腾起的青焰将妖兽利爪灼出焦痕，她抱着小狼就地翻滚时，后背重重撞在刻满铭文的石柱上。
脊椎传来清晰的碎裂声，却在逆鳞纹路流转间迅速愈合。
这种违背常理的再生能力让她想起青龙血脉传承中的描述——"鳞甲覆身，断骨续筋"。
"瑶瑶别碰石柱！"凌渊的警告混着血腥气传来，"那些是封灵咒......"
话未说完，苏悦瑶背后的铭文突然活过来似的爬上她的手臂。
本该侵蚀灵脉的诅咒触碰到逆鳞青焰，竟如春雪遇阳般融化成淡金色液体，顺着指尖渗入银月染血的皮毛。
原本奄奄一息的幼狼突然弓起脊背，雪白毛发间浮现出与苏悦瑶相同的鳞纹。
妖兽的嘶吼变得焦躁不安。
苏悦瑶突然抓住凌渊的手腕，少年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她刻意引导下与银月的妖力产生奇妙共鸣。
三股力量交织的瞬间，她终于看清妖兽瞳孔里重叠的契约锁链——最深处那缕墨色，分明是凌渊剑锋上霜花的气息！
"你认识它！"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苏悦瑶拽着凌渊堪堪避开又一道紫电，后背抵在湿冷的石壁上，"那些倒刺上的霜纹，和你的剑气同源！"
凌渊苍白的脸上浮起苦笑："墨莲噬心咒......果然瞒不过青龙血脉。"他突然翻转剑刃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向妖兽额间墨莲，"阿雪，你看清楚！"
这个称呼让凶兽的动作猛然僵住。
苏悦瑶震惊地发现，那些重组中的契约锁链突然剧烈震颤，墨色莲印边缘泛起冰晶特有的棱光。
银月趁机跃上她肩头，幼小的身躯与宿主共鸣出惊人威压，竟在妖兽周遭凝出六面青光流转的镜阵。
"就是现在！"苏悦瑶抓住灵光乍现的契机，将全部神识灌入镜阵。
无数记忆碎片从妖兽金瞳中喷涌而出——风雪夜跪在祭坛上的白衣少女、刺入心口的墨色莲刃、还有凌渊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狼嘶吼的画面。
镜阵轰然炸裂的刹那，妖兽仰头发出的悲鸣震落洞顶万千星辉。
苏悦瑶七窍都渗出血丝，却死死按住想要冲出去的凌渊："它在求救！
那些倒刺不是武器，是钉住魂魄的噬魂钉！"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妖兽脊背上的倒刺开始疯狂生长。
暗紫色电光中，苏悦瑶腕间的契约印记突然延伸出青金色锁链，精准缠住第七根倒刺末端的霜纹。
银月化作流光顺着锁链扑咬上去时，整个洞穴都被迸发的青光淹没。
"以契为引，破障！"苏悦瑶喊出的古语带着龙吟般的回响。
当啷啷的断裂声接连响起，七根倒刺齐根而断。
脱困的妖兽在烟尘中缩成团雪白的光球，轻飘飘落在凌渊颤抖的掌心。
烟尘散去后的洞穴满目疮痍，苏悦瑶瘫坐在血泊里急促喘息。
银月蜷在她膝头舔舐伤口，幼狼额间不知何时多了枚冰晶状鳞片。
凌渊怔怔望着光球中沉睡的小狼，剑锋上的霜花正在片片剥落。
"三年前师尊逼我亲手给阿雪种下噬魂钉......"少年声音沙哑得可怕，"我以为它早被炼成傀儡......"
苏悦瑶正要开口，脚下突然传来细微震颤。
那些被战斗余波震碎的铭文石柱，此刻正沿着特定轨迹缓缓移动。
银月突然竖起耳朵，冲着西北角坍塌的石壁发出示警的低吼。
凌渊抹去嘴角血迹，剑尖挑起块泛着磷光的碎石："龙血浸染过的萤石？"碎石落地时滚出诡异的弧线，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凹槽前。
凹陷处的青苔下，隐约可见半枚逆鳞状的图腾。
苏悦瑶心口的鳞纹突然发烫。
当她将染血的手掌按上图腾，整面石壁突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萤石微光照亮的甬道深处，传来似曾相识的龙吟，与她血脉中的共鸣形成奇妙的和弦。
"要赌吗？"凌渊捡起块星纹石碎片，"这种等级的禁制，至少封印着灵尊级......"
话音未落，银月已经叼住苏悦瑶的衣角往甬道里拽。
幼狼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某种雀跃的流光。
苏悦瑶弯腰抱起小狼时，发现它断掉的三根肋骨不知何时已经愈合如初。
幽深甬道突然卷起带着咸腥气的风，苏悦瑶鼻尖捕捉到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像是海雨天风里裹着陈年血锈的味道。
凌渊剑柄上残余的霜花在黑暗中亮起微光，映出石壁上大片大片干涸的抓痕。
那些凌乱痕迹里，隐约可见半枚被利爪划破的逆鳞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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