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蓬松的尾巴扫过苏悦瑶的手背，幼狼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震动声。
少女用下巴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耳朵，潮湿的咸腥气裹着石壁青苔的霉味涌进鼻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怕的话可以拽着我剑穗。"凌渊将佩剑换到左手，玄铁剑鞘末端的冰蚕丝流苏垂落成月牙弧度。
少年说话时霜花状的护腕擦过石壁，在布满抓痕的岩层表面剐蹭出细碎冰晶。
苏悦瑶刚要开口，怀里的银月突然炸开颈毛。
幼狼碧色瞳孔收缩成竖线，冲着前方某处低吼，利爪勾破了她的粗麻布衣襟。
顺着妖兽焦躁的视线望去，她看到第一枚嵌在石缝里的暗蓝色符文。
那图案像是用凝固的海浪绘制的，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冷光。
当凌渊的剑柄霜花照亮这片区域，整个甬道突然活过来般震颤，数以百计的相同符文从岩层深处浮出，如同深海中骤然睁开的眼睛。
"是镇灵纹。"凌渊用剑尖挑起一簇霜花掷向符文，冰晶在触及图案的瞬间汽化成白雾，"能压制妖兽灵力运转——难怪银月不安。"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苏悦瑶突然感觉心口鳞纹传来针刺般的痛楚。
与银月缔结的血契如同被海水浸泡的丝线，正在某种无形力量侵蚀下逐渐崩解。
她踉跄着扶住石壁，指尖触到那些干涸的抓痕时，破碎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漆黑的龙爪撕开血肉，逆鳞在暴怒中片片剥落，滚烫的龙血浇在镇灵纹上发出腐蚀的声响。
"苏悦瑶！"
少年染着霜气的嗓音刺破幻象，她猛然惊醒，发现银月正用染血的犬齿撕扯她的袖口。
幼狼原本柔顺的银毛此刻根根竖立，前爪在石地上磨出火星，喉咙里翻滚着痛苦的呜咽。
那些符文正随着他们的移动变换方位，如同拥有生命的锁链缠绕着妖兽。
凌渊突然将她拽到身后。
少年左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带出残影，霜花顺着剑锋蔓延成六棱冰盾的刹那，距离最近的符文突然迸射出海蓝色光束。
能量波撞上冰盾的轰鸣声震得苏悦瑶耳膜生疼，飞溅的冰渣在她脸颊划出血线。
"退后！"
更多符文接连亮起，冰盾表面开始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苏悦瑶抱着银月跌坐在潮湿的石地上，幼狼滚烫的鼻息喷在她颈侧，她能感受到契约兽的灵力正在急剧流失。
当第六道光束洞穿冰盾时，凌渊的佩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少年嘴角溢出的血珠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熔化的铁屑。
银月突然挣脱她的怀抱。
妖兽银灰色的皮毛在符文蓝光中泛起金属光泽，断尾因为疼痛剧烈抽搐着，却依然义无反顾扑向光束最密集的区域。
苏悦瑶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看到幼狼被能量波掀翻的瞬间，自己掌心的鳞纹突然爆发出赤金色光芒。
"回来！"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染血的手掌按住银月额间月牙状的白毛。
失控的灵力在血脉中横冲直撞，那些禁锢着契约的镇灵纹突然开始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猛兽正在撕咬符文锁链。
凌渊的剑锋插入她脚边的岩缝，霜气顺着裂纹冻住三道袭来的光束。
少年染血的手掌按在她肩头，灵力如寒潮般灌入经脉："用共鸣震荡！
你契约时用的那种波动频率——"
苏悦瑶突然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她终于捕捉到那缕微弱的共鸣。
银月重伤时颤抖的心跳，凌渊灵力里裹挟的碎冰声，还有自己血脉中越来越清晰的龙吟，这些声音突然在某个奇异的频率上达成共振。
当她将染血的指尖按上最近那枚镇灵纹，暗蓝色符文竟像被烫伤的蛇般蜷缩起来。
"西南角！"凌渊突然厉喝。
少年挥剑斩断趁机袭来的光束，霜花凝成的锁链拽着苏悦瑶滚向右侧。
她后背撞上岩壁的刹那，看到银月正用染血的爪子扒开某块松动的石板——那下面藏着半枚被龙血腐蚀的残缺符文，形状竟与她心口的鳞纹完全契合。
咸腥的海风突然变得狂暴，整条甬道开始剧烈摇晃。
苏悦瑶在碎石雨中蜷缩成团，银月温热的躯体严严实实护住她的头脸。
当最后一块坠落的钟乳石被凌渊的剑气绞成冰粉，她抬起头，发现所有镇灵纹都停止了游动。
"这些符文..."少女沾着血渍的指尖抚过岩壁，潮湿的纹路在触碰时泛起涟漪，"像是活物被撕成了两半。"
凌渊擦掉唇边血迹，剑尖挑起块仍在抽搐的符文碎片。
冰晶包裹的蓝光里，隐约有鳞片状的纹路在游走："确实是被暴力破坏过的禁制，看来二十年前有人强行——"
银月突然发出预警的低吼。
苏悦瑶转头望去，妖兽正用前爪焦躁地刨着那处藏着残缺符文的石板。
在它冰蓝色瞳孔倒影里，少女看到自己心口的鳞纹正在渗血，而那血迹蜿蜒的轨迹，竟与石板上腐蚀的纹路逐渐重合......苏悦瑶指尖的血珠滴落在残缺符文上，岩壁突然泛起涟漪状的金色光晕。
她注意到那些游走的符文碎片开始围绕自己旋转，如同星子环绕明月，在心口鳞纹与石板印记完全重合的刹那，整个甬道响起了清越的龙吟。
"这是......"凌渊的霜花剑悬停在半空，少年向来沉静的眼眸里泛起波澜。
他看到少女发梢无风自动，那些凶戾的镇灵纹此刻竟化作细小的游鱼，亲昵地蹭过她染血的指尖。
苏悦瑶闭眼感受着奇异的共鸣。
当她把精神力注入符文，原本支离破碎的契约突然被千万条金线重新编织——银月断尾处生出冰晶凝成的虚影，幼狼仰天长啸时，她竟在识海里看到了完整的符阵构造图。
"凌渊！"她突然抓住少年手腕，"这些不是镇压符，是共生纹！"少女沾着血污的脸庞在符文蓝光中发亮，"你看它们游动的轨迹，分明是在模仿妖兽的灵力回路。"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银月突然扑向某处岩壁。
利爪划过符文的瞬间，原本凶险的蓝光竟化作温顺的溪流，在幼狼周身凝成半透明的铠甲。
凌渊望着妖兽额间浮现的龙鳞印记，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把自己的契约频率嵌入了符阵？"
碎石簌簌落下，苏悦瑶扶着岩壁站起身。
她心口的鳞纹已经停止渗血，取而代之的是流转的金色微光："这些符文就像被困住的妖兽，只要找到共鸣点......"话音未落，银月突然朝前方喷出冰雾，原本隐匿的岔路口在霜花中显现。
少年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看着其中游动的龙形纹路低笑："倒是小瞧你了。"他佩剑上的霜花忽然暴涨，将整个通道映得如同白昼，"既然能操控符阵，不妨让这些'眼睛'为我们指路？"
苏悦瑶会意点头。
当她将掌心覆上岩壁，那些暗蓝色符文立即雀跃着重组排列，在岔路口上方拼凑出巨大的箭头。
银月兴奋地刨着前爪，它新生的冰晶尾鬃扫过地面时，竟有细小的雪花凭空凝结。
"等等。"凌渊突然按住少女肩膀。
他剑尖轻挑，从符阵中扯出一缕发光的丝线："有人在这些共生纹里掺了噬灵砂。"冰晶包裹的粉末泛着诡异紫光，"看来二十年前破坏封印的人，并不希望后来者解开秘密。"
少女瞳孔微缩。
她想起幻象中暴怒的黑龙，那些逆鳞剥落时飞溅的血珠，分明与此刻萦绕鼻尖的铁锈味如出一辙。
银月突然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心，妖兽温暖的吐息中带着清冽的雪松香，奇异地抚平了她翻涌的思绪。
"要加速了。"凌渊突然将佩剑插入地面，霜气顺着符阵脉络急速蔓延，"噬灵砂遇血即燃，我们必须——"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突然从通道尽头传来。
整座山体都在声浪中战栗，刚刚理顺的符阵开始疯狂扭曲。
苏悦瑶踉跄着扶住岩壁，发现银月周身的冰甲正在共鸣发光。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心口的鳞纹，此刻竟如活物般缓缓开合，每一次翕动都牵动着符阵的能量流向。
"这不是兽吼。"少年脸色骤变，霜花剑自动出鞘三寸，"是空间震荡！"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幽蓝的符阵光流正汇聚成漩涡。
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透过空间裂隙投来注视，仅仅是余威就让银月新生的尾鬃寸寸断裂。
苏悦瑶却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压中感受到奇异的召唤，仿佛有沉睡万年的古兽正在她血脉中苏醒。
凌渊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少年掌心冰凉的灵力强行截断了她与符阵的共鸣："闭息凝神！
你现在的境界承受不住......"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
少女瞳孔已经变成灿金色，发间不知何时生出了两枚小巧的龙角虚影。
那些暴走的符文如同归巢的夜鸟，前赴后继地没入她心口鳞纹，在肌肤表面勾勒出繁复的图腾。
银月仰头发出的不再是狼嚎，而是清越的龙吟。
冰晶铠甲碎裂又重组，最终凝成覆盖全身的玄色鳞甲。
当妖兽碧色瞳孔中浮现出双生月轮，苏悦瑶突然伸手握住了凌渊的霜花剑。
"它在哭。"少女的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金眸望向通道尽头的黑暗，"那些被撕碎的共生纹，在等我们补全另一半契约。"
凌渊望着剑身上倒映的龙影，忽然轻笑出声。
少年染血的唇角扬起锋利的弧度，霜花顺着相触的手腕攀上少女衣袖："那就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借符阵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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