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星的大气层像一锅煮沸的毒汤，五颜六色的烟雾从地表无数烟囱中喷涌而出，在低重力环境下形成诡异的漩涡。路西法站在降落平台上，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这地方连空气都带着股金属腐蚀的味道。
"欢迎来到银河系最安全的监狱，"一个穿着臃肿防护服的狱警向他走来，声音通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带着刺耳的电子杂音，"您是路西法先生？"
路西法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通行证。那狱警接过来扫了一眼，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防护面罩上凝结的水珠随着他的抖动纷纷滑落。
"地球人？"狱警的声音突然变得轻佻，"我还以为地球人早就灭绝了。"
路西法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把手移向腰间的脉冲枪。这个动作让狱警立刻收敛了笑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路西法穿过一道又一道厚重的金属门。
每经过一道门，周围的温度就升高几分。当他们最终到达中央监狱区时，路西法的衬衫已经湿透，紧贴在背上。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数百个透明牢房像蜂巢一样排列在巨大的熔岩洞穴中，每个牢房里都关着一个生物。有些看起来像人，有些则完全超出了路西法的认知范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这座监狱融为一体。
"这里关押着全宇宙最危险的罪犯，"狱警骄傲地宣布，就像在介绍某种珍稀动物，"当然，现在他们都温顺得像刚出生的普拉塔星蠕虫。"
路西法皱了皱眉。他来这里是因为听说火神星监狱可以"雇佣"特殊人才，但眼前这些半死不活的生物怎么看都不像能派上用场的样子。
"*%#%！"他忍不住用地球上的方言咒骂了一句。
狱警突然转过身，面罩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真是地球来的？"他问道，声音里带着某种诡异的兴奋。
路西法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对，您怎么知道。"
狱警的面罩突然喷出一股白色雾气，那是他的笑声导致的呼吸加速。"那个词，全宇宙只有地球人会在生气时说那个词。"他笑得全身颤抖，"先生您看，这里有全宇宙最优秀的战士，只要您肯花的起大价钱，这里买东西绝对物超所值。"
"我就随便看看......"
"看看不要紧，"狱警打断他，指向头顶的一块发光标志牌，上面用普拉塔官方语言写着"每小时/100普币（约2千刀）"，"我们每天都会接待很多外星球的游客，收费十分公道。"
路西法心里咯噔一下。这价格足够在中等星球住一周豪华酒店了，他明显进了黑店。但既来之则安之，他决定至少把这一小时用完。
他们沿着悬浮走廊慢慢前行，狱警不时停下来介绍某些"特色商品"。七条手臂的暗杀者、能分泌腐蚀性毒液的变形生物、甚至还有一个据说能预知未来的大脑被泡在培养液里。路西法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蜷缩在牢房最阴暗处，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特制的重力镣铐，那些装置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在火神星的低重力环境下感受到三倍于地球的重力。但吸引路西法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她怀中微微颤动的一小团阴影。
"那个......"路西法指了指。
狱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哦，她啊。非卖品。不过如果你想要那个，"他指了指女人脚边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可以送你。"
路西法眯起眼睛，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婴儿——如果那团皱巴巴的皮肤和骨头还能被称为婴儿的话。它小得不可思议，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只有偶尔的抽动证明它还活着。
"那是什么？"路西法明知故问。
"一个女婴，"狱警耸耸肩，"那女人怀的野种，不知道是哪个囚犯的。反正养不活，你要的话现在就能带走。"
路西法走近几步，蹲下来仔细观察。婴儿的眼睛紧闭着，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你确定还会动吗？"
"当然。"狱警不耐烦地用靴子踢了踢牢门，金属碰撞声在洞穴中回荡。"喝水了！"他粗暴地把角落里一个接屋顶漏水的破碗踢到女人能够到的地方。
令人惊讶的是，那团"东西"真的动了。它发出一种介于呜咽和嘶嘶声之间的声音，路西法从未听过任何生物发出这样的声响。女人缓缓抬头，路西法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银白色，就像液态金属。
"咳咳，该喂奶了。"狱警见女人没有反应，恼火地掏出钥匙打开牢门。他抽出腰间的电击棒，毫不犹豫地朝女人挥去。
路西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电击棒每次落下都伴随着刺眼的蓝光和肉体烧焦的气味，但女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银白的眼睛死死盯着路西法，仿佛要把他的形象刻进灵魂深处。
"那个，我再去别的星球看看吧，这里没有我需要的。"路西法转身想走。
"这女人可以便宜点，"狱警喘着气停下殴打，"她没啥本事就是皮厚，经揍。"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用防爆棍在女人头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令人不适的闷响。
路西法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苦肉计——狱警是真的在享受这个过程。女人的额头已经凹陷下去一块，银白色的眼睛开始充血，但她仍然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凝视。
"够了！"路西法厉声喝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在火神星监狱表现出同情心是最愚蠢的行为。
狱警停下动作，歪头看着他："怎么？地球人也有怜悯心？"
女人的头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不动了。银白色的眼睛依然睁着，但里面的光芒已经熄灭。
"妈的！"狱警骂骂咧咧地踢了尸体一脚，掏出通讯器叫来了一辆悬浮垃圾车。两个穿着同样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把女人连同她身上的锁链一起塞进黑色塑料袋，像处理垃圾一样扔进了车斗。
路西法感到一阵反胃。他见过无数残酷的场景，但这次不知为何特别令他不适。"那个我先走了，下次有需要再来。"他快步向出口走去。
"丧葬费你得出。"狱警突然拦住他。
路西法瞪大眼睛："人是你打死的，关我什么事？"
"那个你不要了？"狱警指着地上的女婴，突然抓住路西法的手腕。防护手套的材质像砂纸一样粗糙。"1000普币，包括'清洁费'。"
路西法这才明白自己被讹上了。他本想拒绝，但当他再次看向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婴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也许是因为那双刚刚永远闭上的银白色眼睛，也许只是因为他厌倦了这场毫无意义的讨价还价。
"500，"他听见自己说，"包括离开的通行证。"
狱警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成交。"
半小时后，路西法抱着一个简易生命维持箱离开了监狱。箱子里是那个女婴，现在被清理干净并连接上了最基本的维生系统。他花了三倍于预期的钱，得到的却是一个看似毫无价值的累赘。
"真他妈见鬼，"他自言自语道，登上自己的小型飞船，"我到底在干什么？"
飞船升空后，路西法盯着那个生命维持箱看了很久。女婴现在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了许多。在正常光线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淡蓝色，而非之前在牢房里看到的青灰色。最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和那个女人一样是银白色的，但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金属质感，反而像两颗小小的星辰。
路西法摇摇头，把这些荒谬的联想赶出脑海。他从储物舱取出一个备用的生命胶囊——原本是为自己准备的逃生装置——小心地把女婴转移进去。
"听着，小家伙，"他对着胶囊说，尽管知道里面的生物可能根本听不懂，"我给你一个机会。比留在那个地狱强。"
他设定好胶囊的基本程序，把它放入发射舱。随着一声轻微的"嗤"响，胶囊被弹入太空，开始它的随机漂流。按照设定，它会在检测到适宜居住的星球时自动降落。
路西法看着胶囊逐渐消失在星空中，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他转身回到驾驶座，设定航线前往普拉塔星。这次意外的停留已经耽误了他太多时间。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随意的决定将在二十年后彻底改变银河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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