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亚的月光像把生锈的刀，把沙漠割成明暗两半。林清跟着艾米莉在输油管道的阴影里潜行，鼻腔里灌满原油的腐臭味。三天前加沙医院那场翡翠雨，在他后颈烙下一块硬币大的太极疤，此刻正随着管道的震颤发烫。
"这里每根管道都是饕餮的血管。"艾米莉突然停步，匕首尖挑起一坨黑色黏液。那东西在月光下狂舞，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林清想起医学院解剖课的标本罐。福尔马林里漂浮的肿瘤组织，也是这样诡异地舒展。"你们龙渊局..."他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
一条输油管炸裂，黑墨喷涌成十米高的浪头。浪尖上站着个穿苏军制服的"人"——如果那还能称作人的话。他的下半身融进原油，肋骨外翻如输油阀，心脏位置嵌着枚生锈的五角星徽章。
"1967年六日战争遗骸，"艾米莉的匕首在掌心转出冷光，"被饕餮胃酸泡了五十年，成了看门狗。"
林清举起***手枪，却发现枪身爬满青铜锈。子弹击穿苏军幽灵的眉心，却只溅出几滴翡翠色黏液——那分明是他在加沙医院流过的血。
"用这个！"艾米莉抛来柄青铜短剑。剑柄刻着饕餮纹，吞口处镶有发黑的玉璜。林清的手指刚触到剑脊，耳边就炸开万千嘶吼：广岛核爆的哭嚎、海湾战争的**、叙利亚难民的祷告...全被这柄剑吃了进去。
"商朝祭器，专斩邪祟。"她踹翻扑来的油鬼，"你们伏羲家的老物件。"
剑锋刺入幽灵心脏时，林清看见幻象：1973年石油危机期间，这柄剑曾被CIA特工用来刺杀中东某酋长。酋长倒地的血泊里，浮出和加沙医院同样的翡翠结晶。
输油管尽头是个青铜巨鼎，鼎身铸满甲骨文。林清摸到"饕餮"二字时，鼎盖突然滑开——里面堆着成山的金饼，每块都印有美联储徽章。
"这才是饕餮的胃。"艾米莉用鞋尖挑起金饼，背面赫然刻着**Made in Kunlun**，"从春秋时期的刀币到美元黄金，吃进去的是贪欲，吐出来的是战火。"
林清突然恶心。他想起加沙医院里，自己用血救活的人，第二天全在街垒后拿起了枪。那些翡翠结晶不是救赎，是更高级的饵料。
"龙渊局二十年前就发现了，"艾米莉掀开鼎内暗格，露出成捆的冷战密件，"美苏在古巴导弹危机时签署的秘密协议——用核弹头当祭品，换昆仑延长石油储量。"
文件末尾的签名让林清窒息：**1962.10.27，肯尼迪与赫鲁晓夫，于饕餮之胃见证**。
爆炸来得毫无征兆。
鼎底暗藏的炸药将金饼熔成火雨，艾米莉推开林清的瞬间，后背被灼出焦黑的观音纹身。那纹路在火光中蠕动，竟渗出玉净瓶里的甘露。
"第49号实验体..."她咳着血沫笑，"龙渊局把观音DNA和死刑犯基因嫁接，就为造个人形止血钳。"
林清撕开衬衫给她包扎，发现她脊椎上嵌着枚青铜钉——形制与三星堆出土的祭器一模一样。当他的血滴到铜钉上时，鼎内的甲骨文突然浮空重组，拼出句跨越三千年的警告：
**"泪尽则鼎裂，万鬼出昆仑"**
玛雅的视频请求在此刻闯入。画面中的加沙医院已成废墟，阿米尔在月光下露出九条光尾，每根尾巴都缠着个结晶化的士兵。
"他们在你走后开始变异，"玛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所有被你救过的人..."
林清的手在发抖。手机突然被艾米莉抢去砸向青铜鼎，屏幕碎裂的瞬间，阿米尔的光尾竟刺穿维度，将九块金饼卷回加沙。
"看见了吗？"她揪住林清衣领，"青丘狐族在通过你的血定位饕餮胃囊，这场游戏我们才是猎物！"
输油管深处传来更多哭嚎。无数石油幽灵爬出黑暗，这次他们举的不再是生锈的枪，而是林清在巴黎医院用过的柳叶刀。
青铜剑突然发烫，甲骨文在剑脊游成河图。林清福至心灵，反手割破掌心，将血抹过鼎身饕餮纹。
地动山摇。
巨鼎裂成两半，露出底下的青铜祭坛。坛上堆满孩童的乳牙，每颗牙都刻着生辰八字——最新那枚刻着**阿米尔·贾马尔，2018.6.7**。
"青丘狐的换命术，"艾米莉脸色惨白，"他们用你的血当媒介，把加沙孩童的命格和饕餮绑定..."
林清举起剑的手在抖。砍碎祭坛能救阿米尔，但饕餮会立即吞噬整个地中海；不砍，九尾狐的诅咒将蔓延全球。
月光突然被阴影吞没。穷奇从天而降，叼着半本烧焦的《伏羲卦经》，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1993年冬夜，北京福利院门前，某个穿道袍的老人正将襁褓中的他放在石阶上。
"你师父留给你的答案。"穷奇的兽瞳闪着幽光。
照片背面，朱砂写就的八字谶语灼痛掌心：
**"宁教万人唾，不令苍生殁"**
剑落，祭坛崩。
祭坛崩裂的刹那，地底传来沉闷的呜咽。青铜鼎内涌出黑潮，却不是原油——是混着金粉的脓血，裹着未消化的刀币与弹片。林清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刻满甲骨文的石柱，那些古老的"灾""祸""祟"字如活物般钻进皮肤。
"快走！"艾米莉拽起他往隧道深处跑。
身后传来青铜器碎裂的脆响，饕餮的哀嚎化作实质音浪。隧道岩壁渗出沥青般的泪，每一滴泪里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战场：十字军焚烧耶路撒冷的火，广岛核爆时的闪光，还有加沙孩童在翡翠雨中结晶化的手掌。
林清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输油管道，是饕餮的泪腺。
逃生通道的尽头竟是个苏联时期的防空洞。生锈的铁门后堆着成箱的AK-47，枪托上刻满青丘狐族的云雷纹。艾米莉掀开弹药箱，露出底下压着的羊皮卷——1948年以色列建国宣言的初稿，边角处画着九尾狐图腾。
"青丘早在三千年就操控王朝更迭，"她撕开宣言背面，露出商纣王给妲己的血书，"封神榜不过是个真人秀。"
林清的手触到血书上的朱砂印，眼前闪过纣王自～焚鹿台的画面。那团火里站着个白衣少年，眉眼与阿米尔如出一辙。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颤，阿米尔的光尾刺穿岩壁。九条尾巴如探照灯扫过，每条尾尖都卷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狐面人——面具的纹路与林清后颈的太极疤完美契合。
"你救的人越多，饕餮的枷锁越牢。"为首的狐面人摘下面具，露出玛雅的脸。她颈侧浮现金色狐毛，手中柳叶刀滴着翡翠血，"加沙医院是个苗圃，专门培育你这样的救世主。"
林清想起手术台上那些被他救活的伤员：断腿的哈马斯士兵装上义肢后成了神枪手，烧伤的女孩能用结晶化的皮肤反弹子弹...原来每个被他触碰的生命，都成了青丘的傀儡。
青铜剑突然暴起，不受控地刺向玛雅。剑锋没入她胸膛时，溅出的却是林清自己的血——那些在加沙流过的血，此刻正从玛雅伤口倒涌回剑身。
"看啊，你在救人还是在造孽？"玛雅的笑声混着九尾狐的嘶鸣。
穷奇在此刻显露真身。
巨兽的鳞片剥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导弹残骸——竟是当年坠落罗布泊的东风-3弹道导弹！兽爪拍碎防空洞穹顶，月光漏进洞内的刹那，林清看见弹体上刻着行小字：
**1964.10.16 中国第一颗***试爆成功**
**昆仑历丙午年九月初九 玉帝敕令**
"当年那群科学家在罗布泊找到的可不是铀矿，"穷奇叼起半截导弹，"是饕餮被砍下的头颅！"
玛雅的九尾突然缠住林清脖颈，狐毛幻作青铜锁链："伏羲的眼泪最适合作祭品...你猜青丘要复活谁？"
防空洞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某个比饕餮更古老的叹息穿透时空。林清后颈的太极疤灼如烙铁，他终于听懂那声叹息——
是另一个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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