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九年的五月，涿郡空气中依稀带着寒意，李渊从临朔宫归来，便急匆匆驾马的来到窦氏的病榻前，窦氏穿着素色的寝衣，盖着厚厚的衾被，世民在旁看护，不敢发出声响，窦氏孤独的躺着，他闭着眼，喘若有若无的粗气，眼前全是前尘往事，如梦如幻，去世的母亲襄阳长公主，还有父亲窦毅、还有雄才大略的舅舅，一睁眼她又惊又喜“我以为你公务繁忙，不会来看我”！窦氏看到丈夫有些哀伤，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她怕耽误李渊，李渊看着他的所爱，忍不住哭泣.....世民也是潸然泪下。.
“你们都忙你们的吧！这有你父亲，我要和你的父亲说说心里话”建成推着只顾哭泣的世民，走出房间。
“这几天多亏了世民衣不解带，建成安排事情妥帖”！窦氏用幸福的眼神望着李渊“叔德、男儿有泪不轻谈，我这几日梦到你戎马倥偬，生怕你被羽箭所伤，我梦见舅舅武帝，梦见父亲，梦见了母亲来接我，杨坚靠阴谋诡计灭了舅家全族，我不能为舅家报仇，为之奈何......”窦氏有些气喘吁吁，李渊哭泣:“别说了，别说了”！李渊生怕被人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此刻李渊依旧小心谨慎。
“我记得我们初次相逢，当时我父亲为我选婿，当时你啊！是最后来的，在我家你用两只箭，就射中屏风的孔雀双眼，技压众人，我父亲知道我等的人终于来到了，我就知道你胸怀大志，腹有四海，多年的宦海沉浮，你也早就宠辱不惊了，现在怎么又开始儿女情长了”，窦氏用手抚摸着李渊，被岁月、苦难折磨的皱皱巴巴的脸：“叔德你老了，叔德你老了，我也大限将至了，我知道这次你本来不想让我来前线，但我怕你见不到我最后一面，我就强撑身体来到这，你却还那么忙”！窦氏幸福望着李渊，向他吐露自己的多年的心声。
“我记得皇上嘲笑我相貌老气，胆小怕事，叫我阿婆，你宽慰我说阿婆是堂主之意”李渊温柔的笑看窦氏，窦氏也幸福与李渊，李渊想和死神来一次战斗“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我让建成、世民去找太医院找巢元方”！
“叔德，不必了，没必要因为我，耽误你的正事，皇上要东征高丽，正是用人之际”窦氏有气无力的说，窦氏温柔的看着李渊，此生她的最爱。
“没有你，我建了功，立了业，我又给谁来看，我的苦与愁，又是谁来给我解嘲”李渊早就泣不成声了。
“皇上，本来就猜测 你在韬光养晦，文帝在时，因为前太子杨勇，你们关系就不和睦，大业年间，他老是不住的试探你，让人防不胜防”！李渊沉默的点了点头，不敢声张。
“把大郎、二郎招呼过来吧，我交代一下”！
建成、世民都痛哭流涕，来到母亲床前，房间光线昏暗，显得她的脸也更加憔悴，她的眼望着她的爱子，他们是窦氏与李渊爱的结晶，手指不住颤抖，：“大郎、二郎我的儿，来！为娘看看你们，再看......看你们......二人泣不成声的同时跪在窦氏身旁呼喊：“母亲，母亲”！
窦氏：“大郎！我的儿！别哭了！二郎！我的儿别伤心了！你们不要哭泣，人都会有这天的大郎！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郎你要有男人的担当，你是你父亲的嫡长子，你还是弟弟妹妹的兄长，要学会开导世民，抚育弟弟妹妹成长，我的父亲家和舅舅家都是鲜卑人，我的本家是纥豆陵氏，我的外祖父是周文帝宇文泰，，我的舅舅是周武帝宇文邕，我母亲是大周皇帝的姐姐襄阳公主，我父是大周的大司马窦毅、怎奈周隋易代、祸及舅家，世民你很像我的舅舅周武帝宇文邕，努力吧,建功立业，才能济世安民，你不也看到一路民不聊生了吗”！
“招呼来你们父亲，我临了好好交代一下”李渊一直在跪在门口，悲伤的不能自已。
窦氏对李渊道：“叔德，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国家公事，还有要赶紧写信给高士廉，把世民和观音婢的婚事安排妥当，还有建成和荥阳郑氏观音的婚事一定要提上日程，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窦氏还没有交代完自己的安排，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唇边消散，她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窦氏倒在李渊的怀里，李渊看着她瘦骨嶙峋的尸体，看着这个少时所爱，两鬓斑白，雀屏中选的美谈好像就在昨日，他不愿意相信，他想号啕大哭，却没有勇气、此刻他心里脆弱的就和天和年间一样，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却还要用镇定来安抚自己的两个儿子、他要像雄鹰用坚强的翅膀为建成、世民遮挡风雨，此刻无人能帮助他从悲伤走出，风风雨雨三十余载，他们伉俪情深，他就像个孩子，每次外面的不愉快，都是窦氏为他解开心结，为他出谋划策。
窦氏，李渊一生的所爱，走了......此刻李渊眼神空洞，望着门外的云卷云舒，男人是一种固执而又幼稚的动物，他不爱的人，他永远固执的不爱，哪怕是相敬如宾，为他付出再多；他爱的人，他永远幼稚且固执，刻骨铭心的爱着，一个男人最幸福的是娶了自己的一生所爱，他们彼此还是对方的青梅竹马。
李渊找出窦氏早已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寿衣，他给窦氏擦拭好，穿好寿衣，收殓好尸体，此刻他的一生所爱就要天人永隔。
布置好灵堂，灵幡飘摇，微弱的烛光幽幽的虚晃，李渊木然的跪在蒲团上，看着红色的棺木，这是李渊为爱的人刷了一遍又一遍的漆色，就像他心口的血在流，此刻他回想起和窦氏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他们在春季杨柳青青时节一起游览大兴湖，他们在夏季的夜里一起看牛郎织女银汉漫渡，他们在秋季的院中共同捡拾落叶，他们在冬天雪落中原时候，他们彼此偎依相互取暖.....
“建成、世民，你们安顿好母亲的葬礼，扶灵马上回京，和无忌、永业也一起回去，不明白就去找你舅舅窦轨，窦抗，我们还有大事要做，不要悲伤了”，此刻建成和世民极度的悲伤，泪水已经蔓延他的全脸，李渊看到穿着孝服的建成、世民坚定的说。
五月清晨的涿郡，依旧寒冷，清冷的晨光穿破晨辉下的雾霭，黎明的曙光从不辜负心有理想的人，李渊收拾心情，继续奔赴前线，怀远镇，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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