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江诡骑

陈垣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穿着汉代士卒的粗布衣,站在了三国时期的蜀道泥泞里。三天前明明还在成都博物馆修补《西川地形图》,指尖刚触到羊皮卷上的雒城标记,耳畔突然响起尖啸的风声。再睁眼时,铁锈味混着潮湿的腐叶气息直冲鼻腔——这可比实验室里的青铜器清理剂呛人多了。

山雨像断了线的铜钱往下砸,陈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敢打赌这绝对不是恶作剧,眼前那条顺着山脊蜿蜒的栈道,粗大的木桩上满是火烧痕迹——这是他在论文里重点研究过的东汉官道形制。

"驾!让路!"

一队骑兵从身后冲来,领头的骑士高擎着黑底金纹的军旗。陈垣缩到乱石后,眼睛突然发亮:那些铁甲内衬用的是双股辫针法!去年在武侯祠展出的复原甲胄就是这个工艺。只是旗面上"前将军刘"四个篆字,让他心脏狂跳——这时候用这个名号的,只能是刘备。

雨幕中突然传来老人的声音。道旁歪倒着个白须樵夫,装柴火的背篓翻在泥水里。陈垣伸手搀扶时,发现对方虎口结着厚厚的老茧——这双手至少拉过二十年硬弓。

"多谢军爷..."老樵夫的川东口音让陈垣想起大学时的考古队长。他突然注意到柴捆里混着段新鲜的柳枝,叶片背面布满红棕色斑点——这是他在《荆州植物考》里写过的大叶柳腐败初期症状,说明这些柴火是三天前砍的。

老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落星坡去不得!今早山南有黑气冲天..."话音未落,老人突然瞪大眼睛,喉咙发出咯咯声。陈垣看着他脖颈上冒出的细小黑针,后脖颈瞬间渗出冷汗——这是苗疆吹箭的毒针!他在马王堆帛书上见过类似记载。

嗖!嗖!树影中突然飞出数支羽箭。陈垣狼狈地滚进路旁水沟,箭杆钉在地面"噗噗"作响。他认出这是典型的益州制箭法:柘木杆配野雉翎,箭头用青铜铸成三棱状——上月刚在东汉兵器展上见过同款。

"怎么会提前四个月出现?"躲在石后的陈垣浑身发抖。根据史书记载,雒城之战应该发生在次年春天!那个毒发身亡的老樵夫,腰间露出的青玉环佩也太过精细,根本不是寻常山民该有的物件。

怀里的《巴蜀地理志》抄本被雨水泡得发软。这是穿越过来时就随身带着的,奇怪的是书中竟新增了许多朱笔批注。当陈垣翻到"落凤坡"词条时,惊见纸页上浮出淡淡血痕,指向东南方的山棱线。

"军师急令!速寻向导!"

沙哑的呼喊混在雨声里传来。陈垣猫腰望去,十二名玄甲骑兵正护着辆残破的轺车,车辕上斜插的残破旌旗还剩下半只金线绣的凤凰。他想起十天前在博物馆见过的庞统衣冠冢展品——那件褪色的绛纱衣内衬,正是这种五色金线密织的凤凰纹!

"这位小哥可通晓地理?"

轺车里传出中气不足的嗓音。车帘掀起时,陈垣看见张青灰色的方脸。即使被箭伤染红了半边衣襟,依然挡不住那双细长眼里灼灼的光——和武侯祠偏殿里那个积灰的凤雏塑像一模一样。

庞统剧烈咳嗽着展开地图,陈垣的瞳孔骤然收缩。羊皮卷上标注的伏兵点,竟与他穿越前研究的《三国行军路线对比图》完全重合!

"此乃葭萌关暗哨三日前的密报。"军师指尖点着西北山隘,"吴懿在此屯兵三千..."他突然抬头盯住陈垣:"足下在舆图上找什么?"

陈垣的冷汗浸透衣衫。他按着的正是当年张任射杀凤雏的位置,可地图标注却写着"鹰啸涧"——这个名字在后世的地方志里从未出现过!

远处山梁突然升起狼烟,庞统的护卫们齐刷刷按住刀柄。陈垣望着那些随狼烟惊飞的夜枭,突然想起《后汉书》里关于汉昌郡守张任的记载——这位蜀中名将,此时应该还在涪城才对!

雨声中混杂着马蹄铁磕碰碎石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山谷里撒了把铜钉。陈垣突然指着地图东南角:"军师请看,七年前羌乱时白水关有过地裂..."他说着摸出个陶片——这是刚才躲箭时在泥里捡到的,断面层理显示该处曾发生剧烈地层错动。

庞统抚须的手骤然停顿。轺车后方传来马匹惊嘶,第一支火箭已经钉在了粮车麻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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