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几人身上携带的微弱光源提供照明。
脚下黏糊糊的，不知道踩到了什么。
空气污浊不堪。
但相比外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和爆炸声，这里安静得可怕。
“听……”影刃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隐隐约约，从管道上方传来一些声音。
枪声。
很密集的枪声。
还有……哭喊声，惨叫声。
人类的？
妖魔的？
根本分不清。
他们加快脚步，沿着管道向前。
偶尔能看到一些通往地面的裂缝或者通风口。
透过缝隙，外面的景象如同地狱。
火光染红了天空。
穿着制式战斗服的士兵，端着枪，冷漠地向着一切活动的目标射击。
倒塌的建筑里，不时有身影冲出，然后立刻被子弹撕碎。
分不清是人是妖。
或许，在执行“净化”的士兵眼中，已经不需要分辨。
“这……就是‘净化’？”火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看到一队士兵冲进一栋看似完好的居民楼，几秒种后，里面传出密集的枪声和尖叫，再无声息。
没有人回答她。
刑天的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影刃的表情也失去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变得沉重。
夜莺则一直低着头，加快脚步，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张昭默默看着。
这就是749局。
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
高效，冷酷。
他忽然觉得，简颜说要毁灭人类，或许并非全无理由。
至少在某些时刻，人类展现出的残忍，比妖魔更甚。
“快看那边！”火舞忽然指着一处较大的裂缝，声音尖锐。
众人凑过去。
外面是一片小广场。
十几个平民装束的人被士兵驱赶到墙角，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瑟瑟发抖，哭喊着求饶。
“我们不是妖怪！我们是人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领头的军官面无表情，抬起手，冷冷下令：“射击。”
“不！！！”火舞目眦欲裂，身体本能地就要往外冲，炽热的能量在她手中凝聚。
“回来！”刑天一把拽住她，力量之大，几乎要撕烂她的衣服。
“队长！放开我！他们是普通人！他们是无辜的！”火舞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刑天。
“你去了能改变什么？”刑天低吼，刀疤脸显得格外狰狞，“送死吗？！我们的任务是撤离！这是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刑天打断她，“闭上眼睛，或者转过头去！这就是现实！你救不了所有人！”
“砰砰砰砰——！”
裂缝外，枪声骤然响起，干脆利落。
哭喊和求饶声戛然而止。
世界死寂。
火舞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火焰熄灭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缓缓蹲下身，捂住了脸。
影刃扭过头，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管道壁上。
张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这就是力量决定一切的世界。
没有实力，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更别说保护别人。
弱小，就是原罪。
无论是对妖魔，还是对人类。
影刃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火舞的肩膀：“走吧，这里不安全。”
队伍再次沉默地前进。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有人再说话。
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的管道中回荡。
……
与此同时。
距离绿水城数十公里外的一片荒芜山丘。
一道虚幻的身影凭空浮现，踉跄着跌落在地。
正是刚刚离开的简颜。
她脸色惨白，嘴角溢出鲜血，气息虚弱到了极点。
“噗——”她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可恶……封印太久，力量损耗远超预期……”简颜扶着旁边的岩石，勉强支撑起身体，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和张昭的战斗，特别是最后召唤上古妖王，几乎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量。
所谓的三年之约，不过是虚张声势。
如果张昭那时再坚持片刻，或者刑天小队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她根本没有再战之力，甚至可能无法顺利脱身。
“张昭……”她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这个时代，怎么会出现这种怪胎？
不过……在她那个时代，她不也是怪胎吗？
“三年……等我恢复力量……不止是你，这个污秽的世界，所有卑劣的人类，所有嗜血的妖魔……通通都要被消灭！”
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和疯狂。
调息片刻，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气力，简颜的身影再次变得模糊，融入了山间的阴影，彻底消失不见。
复仇的种子，已经种下。
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破土而出，将整个世界拖入毁灭的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终于传来一丝光亮和新鲜空气。
夜莺推开一扇隐藏在灌木丛中的破旧铁门。
外面是城市的远郊，远离了核心战场，枪炮声已经变得遥远模糊。
回头望去。
绿水城的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宛如一座燃烧的地狱。
刑天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火海，声音沙哑：
“走。”
一行五人，迅速没入夜色，消失在远离城市的方向。
……
距离绿水城被剿灭，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749局总部，此刻亮如白昼。
巨大的宴会厅内，水晶灯璀璨夺目，衣着光鲜的人们举杯交错，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他们正在庆祝。
庆祝对绿水城的“净化”行动取得了“伟大胜利”。
高台上，几位西装革履的高层人士正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盛赞前线部队的英勇无畏，嘉奖在行动中表现突出的单位与个人。
关于鼠妖王的罪行，被编撰成册，详细罗列，公之于众。
文字和影像资料，将他塑造成万恶之源，而749局，则是斩妖除魔、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光辉使者。
台下掌声雷动。
没有人提及那些在无差别火力覆盖下死去的无辜人类。
没有人关心那些被波及的普通妖怪。
胜利，需要代价。
而代价，永远由别人承担。
刑天战队专属办公室内。
刑天靠坐在墙边，闭着眼睛，嘴里叼着香烟，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疲惫。
影刃擦拭着他的双匕首，动作流畅，眼神却有些放空。
火舞望着窗外摇晃的树枝，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水城一战，他们虽然是去救张昭的，但内心却因为所见所闻，深受触动，以至于他们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质疑。
他们，真的是在为民除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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