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方睡醒,薛璇还处在朦胧中,只听小院内一阵吵闹,依稀还能听到宿春良柳同别人争辩的声音。
薛璇只觉疑惑,怎么不记得前世还有这一遭?
她唤来别的婢子,微眯着眼被伺候着梳洗上妆,绾好发髻。
“外面如此吵闹,发生什么事了?”
婢子梳了个圆髻,簪了支嵌珠翠玉簪,道:“回小姐,是三小姐的丫鬟同宿春良柳吵起来了。”
薛璇微蹙了蹙眉,临到更衣,她抬手遣退了婢子,换了身粉紫色绉纱镶花边窄袖小袄,烟色牡丹花罗裙如花绽般随着她走动而缓缓漾开。
三小姐?似乎是叫薛琪?
薛璇走出堂屋,倚在廊前的白玉灯柱下,慢悠悠的打断眼前一派人的争吵:“怎么在我的青亭院吵起来了?”
如玉珠落盘般清脆好听的声音让众人为之一愣,齐齐转头看向她,薛璇看见良柳粉生生的脸气得涨红,连一向沉稳的宿春都显得十分生气。
她微一招手,二人便如同看见了主心骨般眼前一亮,齐齐跑到她身旁站着。
良柳告状:“小姐,昨日您吩咐小厨房今日不必送膳食到院里来,所以小厨房没有准备今日的膳食,只备了些糕点,谁料…”
她紧咬着牙,“谁料三小姐的两个贴身丫头往日里就从小厨房里领东西,凡是您爱吃的都被分了一些去。那分明是夫人特地为小姐您设的!
今日厨子们得了吩咐,只备了些小姐爱吃的糕点。我和良柳本打算去取来,谁料在路上看到了这两个丫头正抱着那食盒,还故意揭开盖子让我们看见,我和宿春将这两人骂了一顿,估算着您要睡醒了,便想回到院子里先伺候您梳洗,再去找夫人告状。”
宿春补充:“三小姐却觉得我和良柳是指桑骂槐,领着那两个丫头就来院子里要说法了。”她忍不住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三小姐是要来下马威给小姐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薛璇听着,明白了,看着宿春良柳二人露出有她撑腰的得意表情,扫了一眼看到她出来后就不敢再言语的薛琪。
她缓步走上前,宿春良柳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到近前,薛璇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薛琪几分,“三妹妹,怪不得身形如此瘦削,原是淑姨娘不给你饭吃?”
薛琪一噎,原本气焰嚣张的脸只能勉强摆出一个带笑的表情,“大姐说的是什么话?母亲设了小厨房,日日给你送膳,我自然也能差丫头去取些糕点来。”
似乎是心里想到了什么主意,她表情一变,娇笑道:“姐姐若是实在介意,我差几个丫头给姐姐送点鲜荔枝赔罪。这是父亲特地送到姨娘房里的,还新鲜着呢。”
她意有所指:“想来姐姐应该还没吃过吧?”
说完,她旁边的两个丫头露出嘲讽的笑,得意的瞪着宿春良柳。
宿春良柳不过十五六岁,气得要上前动手,被薛璇抬手拦住了。
薛璇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变,语气倒是温柔了许多:“这么说来,倒是谢谢妹妹了。”
她微微扭动了下手掌,一巴掌扇在薛琪脸上,薛琪被这狠厉的一巴掌扇得险些飞出去,被两个惊慌失措的丫头扶着才勉强站稳。
薛琪神色变得扭曲,“你!你敢打我?!”
薛璇揉着微微发红的掌心,一脚踢在薛琪膝头,逼她痛得跪下,一个眼风下去,宿春良柳上去死死按住了两个丫头。
薛璇自上而下的睨着她们,多年身居高位的习惯让她的眼神不怒自威,三人被这气势逼得一动也不敢动。
她朱唇漾起一抹温婉的笑:“作为谢礼,我来教教妹妹,什么是嫡庶有别。”
“母亲为我开设的小厨房,你分走也就罢了,不闹到我跟前,我什么都不会知道。但你非要领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来我院子里闹,谁给你的胆子?”
薛璇慢条斯理的扶正头顶微歪的簪子,“几个荔枝而已,别捧着当宝贝了。”
她弯下腰,食指勾起薛琪那张被打得发红的小脸,视线扫过她肿胀流血的嘴角,故作惋惜道:“回去敷敷或许还能消呢,别忘了去和淑姨娘一起告我状。听说她有孕了?”
话落,她浑不在意的甩开薛琪的脸,笑:“我会得到什么惩罚么,你猜?”
薛琪脸色苍白,肿胀的脸颊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剧痛,但她根本不敢还手。
即使她的生母淑姨娘再受宠爱,也只是妾,而薛璇贵为嫡女,母亲还是西王爷的亲妹妹,即使将军夫人不受宠爱难生育又能怎样,将军还是对将军夫人相敬如宾。
薛琪和淑姨娘熬了十几年也只能暗地里给她们使绊子,明面上也不好做什么。如今眼见淑姨娘又见喜了,还极有可能是男孩,薛琪气焰变得嚣张,不仅敢明面在小厨房里要这要那,还敢带着人直接闹到青亭院。
她以为按照薛璇这副大家闺秀的性子,是不会拿她怎样的。
不过她料错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活了两世的薛璇,万人之上的摄政太后,眼里容不得沙子。
薛璇知道,在她的吩咐下小厨房只备了一些她爱吃的糕点,薛琪明明不爱吃却还是要夺去,不止是为了挑衅,更有淑姨娘的授意。
前世她一直不知道,一是宿春良柳刻意瞒着不想让她知道了忧心,二是前世小厨房的厨子们都会多备一些,任薛琪再怎么拿也不会短缺到薛璇身上,故而她一无所知。
昨日她重生归来,本想借着今日去前厅用膳之时先杀杀偏房宠妾们的威风,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引出了这件事。
她做出了和前世不同的选择,这一世的一些事也对应着改变了,那么是否意味着,她可以不进宫?
过去帝妃的身份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助力,她就像只被先帝豢养的金丝雀,一举一动只能依附他而行,即使后面和权臣里应外合夺权,也因为帝妃的身份受人限制,被世人诟病。
薛璇若有所思,面上却不动声色,叫来几个小厮,随意的吩咐:“把三小姐的这两个丫头押去找管家,卖了。”
管家是将军夫人母家带过来的人,怎么会给她们好下场。
那两个丫头再无之前得意的表情,面如纸色,痛哭流涕着被拖走了,尖锐的哀嚎越来越小。
薛璇接过宿春递来的小帕,擦了擦手,微笑着俯视仍瘫坐着的薛琪:“妹妹这两个丫头太过粗鲁,我会让管家给你新派两个听话的丫头。”
她嗓音温和:“淑姨娘怀孕了,也缺人手,再派几个丫头去照顾一下,如何?”
先安排几个眼线过去,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任薛琪万般惊恐的摇头,她脸上的笑意不变:“午膳时我会同父亲说,好了,宿春良柳,送三小姐出去。”
痛快地出了气的宿春良柳脸上止不住的开心得意,提溜着薛琪轰了出去,看着薛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觉得小姐好厉害!
宿春良柳轰完人,相视一笑。她们能发现,从昨天开始,小姐就变得不一样了,虽然说不上来具体的变化,但她们能感知到,小姐似乎更为聪明知世了,那些女子经商为官的言论,她们从未听到过,在外人看来,这似乎太惊世骇俗了。但从小姐口里说出来,仿佛真的能实现那般。
因为小姐的脸上总是浮现出一种势在必得的神色,那样可以掌控一切的骄矜,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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